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小录音师刘其涛战战兢兢地敲开了隋唐办公室的门。 进去的时候隋唐正在打电话,看到他进来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 刘其涛有些拘谨地坐到了沙发上。他其实没怎么来过老总的办公室,因为Wings的整个运作系统非常完善,他们的日程和任务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安排对接,所以除了最后的成品都需要到隋唐这里过一下,这位CEO几乎不干预他们的日常工作。他想不明白隋唐为什么会突然找他。 不会要开了我吧?我进来之后也没犯什么大错啊?刘其涛担忧地想着。 他在四年前毕业后就进了Wings,跟着知名的录音师继续学习,去年刚开始独立承担录音工作。 隋唐的电话打完了,转过身来问他:“奶咖还是清咖?或者喝茶?” “隋总,我,我喝水就行……”刘其涛结巴了一下。 “别紧张,不是工作上的事,就是找你随便聊聊。”隋唐给了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 刘其涛放松下来,才说:“那,我喝奶咖,谢谢隋总。” 隋唐给他做了一杯拿铁,还贴心地拿了个糖包,自己则端着一杯黑咖啡坐到他旁边。 “呃,不知道隋总想聊什么?”刘其涛还是有些忐忑。 “哦是这样的……”隋唐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你是海市音乐学院毕业的吧?” 刘其涛不安地点了点头。 隋唐的目光动了动:“我新签的那支乐队Libera里的键盘手姚星澜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你认识他吗?” 刘其涛愣了愣,干巴巴地说:“他,他比我高一级。我不认识他本人,就……听说过。” “听说过,是当小三那件事吗?”隋唐直接问。 刘其涛的眼神果然闪躲起来,他不自然地低下头看着咖啡杯,点点头。 其实他吃不准隋唐是什么意思。Libera刚签到Wings他就知道了,因为很多员工都在说隋总很看重Libera,要捧这支新人乐队。姚星澜的事情他也在网上看到了,和江世珏的那件事一样闹得很凶,被骂得很厉害。但他不懂隋唐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因为老板签下这支乐队的时候,事件的风波还在势头上,为什么那时候不问反倒现在来问了。 “方便说说吗?说你知道的就行。”隋唐看了他一眼,立马知道他心里所想,“我想了解一下,不然也不知道怎么定公关方向。而且这种隐私事情,怕他那个性格也不愿意讲。马上要巡演了,我还是得做好准备。” 原来是担心巡演遇到公关难题,刘其涛瞬间心里放松了一下。 “这些我也都是听同学说的……” 刘其涛开始讲起那件事的大概,与网上曝光的版本大差不差,都是说姚星澜勾引当时的系草邵文慈,然后被邵文慈的正牌女友发现,追到学校里“打小三”。姚星澜在音乐厅门口被扇了一巴掌,但死活不承认当小三这件事,邵文慈的女友就去学校论坛曝光了他给自己男朋友发的露骨微信信息。虽然姚星澜本人矢口否认,但全校上到领导老师、下到学生都认定他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连邵文慈本人都说是姚星澜在追求他。 隋唐对这个事情只了解过大概,他懒得上网看那种很大段的八卦文字,觉得浪费时间。 但第一次听到姚星澜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件事,他还是不由皱起了眉。 他在网上找到过姚星澜大学时期演出的视频,那时候的姚星澜比现在看上去更嫩,眉眼也更温和一些。在那种粗糙的布景灯光下,依旧非常清纯好看。 人的外表通常和内心世界是关联的,那会儿的姚星澜大概还沉浸在自以为的爱情里,甜蜜的表象欺骗着他的同时却也滋润着他。被浇灌的花朵柔软地迎风招展,散发着清新动人的香气。 不像现在,他变成了一株仙人掌,任何人想要触碰那心子里清甜的汁水,就必须把刺全部拔掉,强迫割开千疮百孔的他,这样或许能品尝到,但他会迅速枯萎。要不然就扎得自己满手都是血,如果不能忍受阵痛,就无法触碰到他的内心。 那样的他被当众羞辱,心里会痛成什么样?隋唐默默想着。 “后来反正什么传言都有了,越传越离谱。”刘其涛喝了口咖啡润润喉咙,“有说他每天晚上带不同男人回家的,有说他其实是在外面卖的,还有说他玩得特别开,高中的时候就三人多人都可以的……都是一些黄谣,因为他的性取向大家都知道了,就说得特别难听,甚至会当面骂他。还有别的系的男的直接去问他多少钱一次,总之那段时间他应该过得特别难。现在想来这就是校园暴力吧?” 隋唐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他无端想起那晚姚星澜悲伤的眼睛,是无声而无望的悲伤。里头溢出的眼泪就像一场孤独的雨,从夜晚的天空降落在灯火辉煌的城市中,失落地与天际分离,变成了地面上一滩水渍,在晦暗的清晨蒸发不见。 “学校没有管吗?”他的喉咙干涩。 刘其涛叹了口气:“学校哪能管啊……一来这本来就是私事,学校也没法有个明确的立场。二来几乎每个人都在说,没法让所有人闭嘴。而且学长他小地方过来的,学校里那么多权贵人家的小孩还有关系户,各个都比他金贵。所以辅导员只是找他谈话了……” “找他?找他谈什么?”隋唐有些惊讶。 “就说让他注意个人私生活,要洁身自好,不要做违反主流道德的事情之类的。”刘其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觉得问题的源头在学长身上,其实就是认定了他真的是‘小三’,才会那么说。” 隋唐沉默了,他无法想象,姚星澜在这么一个孤立无援的情境下是怎么自己熬过来的。 “因为辅导员都找他谈话了,所以大家都觉得事情是定性的。”刘其涛接着讲,“学校里很多人都变本加厉欺负他。反正就我听说的,有人从教学楼上故意往他身上倒咖啡,有人弄坏他的乐器,还有男的性骚扰他。听我同学说,他一开始还会找学校讲道理,但学校要么说监控没拍到,要么就是各种找借口推脱责任,还怪他事情多。后来他大概懒得说了,反正说了也没用,就自己受着。” “那阵子听说他得了抑郁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如果换我,我估计都会崩溃吧。后来他毕业了也不跟学校里的任何人联系,要不是Libera上节目火了,我可能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前段时间在公司里碰到过他两次,打了个招呼也不敢说我是他学弟。唉,怕说了他又回想起学校里的那些事……” 刘其涛走后,隋唐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久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