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大学同学,他父亲患了阿尔兹海默症,我去探望时,他托我带姜一参赛,”李聿平直地解释,“投简历需要教授开推荐信,所以我和他交换了条件。” “今天晚上是因为,”李聿的声音低了一些,“我去文身,他顺路带我去那家店。” “事情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往。”他简单地总结。 从他的话中抓住重点,宋双榕问:“投什么简历?” “研究所的宣传员。”李聿说。 “是你说的——”宋双榕心头一跳,又问:“帮我投的那个岗位吗?” “是。”李聿答。 宋双榕看向他,李聿解释时的语气很冷静,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好像只是随便地、轻易地完成了一次人情交易,但宋双榕分明知道,李聿有多厌恶世故往来。 一时间,宋双榕的情绪再次变得复杂。 如果是在分手前,李聿向宋双榕解释,宋双榕一定能立即谅解他,并且会因李聿的破例而内疚和反省,然后接受他的安排,做自己不喜欢,但稳定的、能每天和李聿在一起的工作,过开心与痛苦并存的生活。 可他现在却不想再重蹈覆辙。 李聿向宋双榕伸出了手,问:“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可能是太冷了,宋双榕望着那只永远温暖的、他握过无数次的手,竟然开始动摇。 他想到塞壬海妖,用自己的歌喉,使得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船只触礁沉没,最终尸骸无存。 强迫自己找回一点理智,宋双榕轻声告诉李聿:“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同意。”李聿冷硬地说。 他的语气和眼神在听到“分手”后全然变了,令宋双榕感到压迫,想要反抗,他说:“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李聿悬在空中的手放下了,宋双榕不想看他的表情,也怕自己露馅,因此同时垂下了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李聿缓慢地开口。 “宋双榕,”李聿叫他的名字,低声重复着:“你不喜欢我。” “你不喜欢我,”他又问,“为什么还要在论文里写十七遍我的名字,写你想我?” 作话: 论文和留校工作的事情在第七章提到过。 由于更新不定,这篇文先不申请榜单了,连载期间也不会收费。欢迎多多评论,我都会看的。 第20章 李聿听到宋双榕说不喜欢。 有很短的、大约不足一秒的时间,李聿怀疑他的过敏症状还在持续,耳鸣不止,因此错听了宋双榕的话。 宋双榕怎么可能不喜欢李聿? 两年前的九月,数学学院的电梯里,是宋双榕先仰起脸,主动跟李聿说话,离开轿厢时,又转过头对李聿笑。 去日本参赛前,是宋双榕给李聿打电话,说想见他,李聿才暂停项目的研讨会,绕远路到南校区,和宋双榕见十五分钟的面。 李聿在日本期间,是宋双榕不停给他发消息,数落男演员的不足,说他只会选李聿。 他还送给李聿一场日落,尽管不懂欣赏景色,李聿至今仍然认为,他从前至往后看到的所有黄昏,和宋双榕发来的图片相比,全都逊色了。 宋双榕坐在餐桌对面,不好好吃饭,一直在看李聿,两次。 路灯下,也是宋双榕主动向李聿伸出了手。 自六岁后,李聿第一次与人牵手,碰到宋双榕掌心的那一刻,他的四肢忽然无法动弹,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脏向外蔓延,李聿难以形容,僵在原地。 他想到小时候在科幻读物上看到的一则报道,称在八十年代,有一位有特异功能的带电小孩,他静止地站立在地面上,把手指对准金属时,每秒钟都会发出1.6毫米长的电弧。 尽管违背科学,但那一刻,李聿确实短暂地想过,宋双榕是否也具备这样的特异功能,因此才会在触碰到他时,从头到脚不断地发麻。 在南校区的草坪上,宋双榕告诉李聿,观影的最佳位置是六排六座。 从小到大,六都是李聿很喜欢的数字,它是最早被发现的完满数,被数学家们赋予了无限的美好象征。 宋双榕的生日也是六月六日,这其中的微妙关联,尽管无法用逻辑解释,但令李聿感受到了隐秘的愉悦。 如同宋双榕的手机尾号220,和李聿的手机尾号284是一对亲和数一般,李聿认为,这代表他和宋双榕的感情,在数学意义上的绝对圆满与亲密无间。 宋双榕在寺庙求来红绳,许愿让李聿一直喜欢他。李聿恪守他的愿望,可宋双榕竟然在说不喜欢。 宋双榕怎么可以不喜欢李聿? 慌乱只是一瞬间,李聿很快、也很镇定地想到最有力的证据—— 二十天以前,在那篇分析中国电影的创新与发展的论文中,第二十二页,电影的市场结构章节下,宋双榕断断续续地输入汉字和字母,以及一些无意义的符号空行。 文档很快翻至新的一页,又间隔十多分钟后,宋双榕一个字一个字地、第十七遍输入李聿的名字,并打下“我好想你”。 李聿问宋双榕为什么写他的名字,他只想让宋双榕尽快收回不喜欢的话,于是又叫宋双榕的名字,恳请他:“别说你不喜欢我。” 几秒钟后,宋双榕才缓缓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发惨,但神情却像是迷茫。 李聿一直知道,宋双榕的记忆力算不上好,但也不曾想,他连二十天前的事情都能忘掉,于是好心问他:“需要我提醒你吗?十二月四号,接近零点时,在你的毕业论文里。” - 不需要李聿提醒,那晚发生的事,对宋双榕来说,如同一场不堪回想的梦,他想忘却忘不掉。 宋双榕记得,一开始何应雨带酒回宿舍,两人只为庆祝论文的进展,但到后来,他变为纯粹地想醉,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意识模糊了。 第二天醒来,对着屏幕逐字删除李聿的名字时,宋双榕一边劝慰自己,把它当作一场梦,一边难以自抑地感到心酸。 那份心酸现在又掺杂了难堪,在他体内不断膨胀、扩散,因为那并不是梦,且被李聿全程旁观。 “你是怎么知道的?”许久,宋双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李聿只是看着宋双榕,没有说话,但或许是状况已经不能更差,宋双榕却出奇地平静下来,梳理事件的始末,几乎是确定地猜测:“我的文档账号还在你的电脑上登着。” “是你自己没有退出,”李聿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很快地回复,又说:“我一打开就自动登陆了。” 李聿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宋双榕觉得他至少应该做出反击,表达愤怒,但同时又缺少底气——因为他也同样做了不光彩的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