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姐大声问道:“一共几具尸体?”
谢云逐一边和它们玩秦王绕柱,一边飞快地数了过去,“九个、九个半!”
毕竟还得加上君大哥那半截。
“是‘殉’,‘殉’出现了!”鹿小姐话说一半,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猛地栽进了一个泥坑里。坑里都是水,还带着腐臭的气息,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之前埋着尸体的坑!
她挣扎着爬起来,说完了后半句:“‘殉’的本义就是‘用人陪葬’,‘歹’字旁表示‘死’,右半边的‘旬’表示‘十’,这个字就是要用十个人一起殉葬的意思!”
“可现在只有九个半,”谢云逐矮身躲过尸体的一扑,“还有半个在哪里?!”
“没有就对了!如果让‘殉’杀满十个人,把尸体都收集起来,这口钟就会被它敲响,我们就完了!”
没想到弥晏当初抢回的半具尸体,无意中为他们争取了这么多的时间,谢云逐心中庆幸,从领域里摸出了一把镰刀样的东西——那是一个问号。
他不再闪躲,抄起巨大的问号反戈一击,直接劈在了正后方尸体的脖颈处。新月形的刀身沿着脖子划拉过去,脏臭的尸液顿时飙飞出去。它是尸体,自然不会死,然而挨了这一下问号的袭击后,它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啥了,摸着满是问号的脑袋,开始阿巴阿巴起来。
这时第二具尸体已经扑到近前,谢云逐一脚踹在它的膝盖骨上,生生将它的左腿踹断,单膝跪倒在地。巨大的问号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给它开了瓢,注入了成吨的问号。尸体倒在地上,目光呆滞地开始思考尸生。
第三具,被问号像打高尔夫球一样揍飞出去,成为了天边最闪耀的流星……
鹿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砍瓜切菜一样,歘欻欻就把九个半尸体扬了,又挨个丢回了坑里。谢云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体力难免有点透支,好在他的思维仍然敏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信息:
他沿着钟壁摸索过去,果然,古钟上只剩下了“女娲天”这样的字迹,借着这九个半尸体拖延时间,“殉”已经跑没了踪影。
它不可能跑远的,因为它的本能要继续杀戮,一直杀满十个人为止。谢云逐暗想,然而要他和鹿小姐找到这个藏在暗处的字,无疑比登天还难。
事态已经超出了他最初的设想,不过他同样习惯意外和变故,一个崭新的主意很快在脑海里成形:既然找不到,那就让“殉”自己出来!
“你先走,”谢云逐转头对鹿小姐道,“不要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他必须保证自己是唯一能够下手的对象。
鹿小姐只以为他有什么万全之策,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同时吆喝着其他人不要靠近。谢云逐慢慢平复了呼吸,缓步走向殉葬坑中,在九个半尸体中间找了个空隙,躺得比仙人板板还平。
他深吸一口气,心一下一下紧绷地跳动,就好像赌场上下注的前夕。
他只喜欢百分百的算无遗策,并不喜欢赌。然而在必要的时候——比如现在——他愿意孤注一掷,掷出那颗旋转的骰子。
那么,为了让“殉”敢于上桌,他也必须给出足够的筹码诱惑才行。
这是第一次,谢云逐主动解除了身上的爱神领域,将最脆弱的身体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他要赌“殉”不会放弃杀人的机会,它想要敲钟,就必须找齐十具尸体,像现在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哪怕是陷阱它也不会放过的。
一秒、两秒、三秒……谢云逐无比耐心地等待着,肮脏的泥水浸入了他的发丝,又有暴雨从天而降,洗涤净他的身体。
好吧,他无声地笑了笑,一抬手,把手里握着的巨大问号也丢出了殉葬坑。
这下他是真的手无寸铁了。
四秒、五秒——攻击猝不及防地爆发在身后,一道冰凉的杀意刺向了他的脊椎!
来了!
谢云逐猛地翻身暴起,抓住身旁的尸体替自己挡了迎头一刀——这最后一搏,他赌的是速度和爆发力!
手中的尸体霎时间被切割成碎肉,泥一样烂在了手中,比眼睛所能捕捉的速度更快,谢云逐凭着本能闪过,在无处可避的最后一击,他将领域凝聚在手臂,真刀实枪地将“殉”的攻击生生格开!
开玩笑,他可以主动解除领域,当然也可以再利用起来。而且经历过梦神一战的他,对于领域的运用可是今非昔比了!
现在他看清了,那个肮脏而邪恶的“殉”字。它天生就是为了杀活人以殉葬而诞生的字,每一个笔画都异常锋利,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他现在两手空空,并不是它的对手,想要把这个字彻底杀死,就必须……
“弥晏!”谢云逐大喝一声。
虽然过程中出了点意外,但是结局他早已拟定!
即使在激战中,弥晏也随时分出了一缕心神留意他的动静。此刻听到呼唤,他便强行震开仓颉的一刀,头也不回地向着殉葬坑奔去。
“嗬……嗬……”仓颉早就被他折腾得气喘吁吁,见他跑路,顿时来劲了,“哪里跑,站住!”
他撒腿疾行,沿路飙出几米的巨浪,那些葬爱家族的字们都大气不敢出,都缩回了泥水里。那白发青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见跑不过,竟然跳进了前面的一个坑,试图躲起来。
“哈哈,去死吧!”仓颉挥舞着手中的一把大刀,高高扬起,对着殉葬坑里的身影迎头就砍,那势大力沉的一击,真如闪电一般,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向下劈来!
“砰——”
这样恐怖的一刀砍下来,的确有什么东西被他砍得粉碎了,然而却不是那个可恶的白发青年,却是一个字——一个因为被劈得七零八落,都辨认不出是什么的字。
“痛快!痛快!”鏖战了好半天,仓颉总算弄死了一个像样的玩意儿,心头顿时舒爽了不少。四只眼睛再往殉葬坑里看去,就见那白发青年依旧在那里,单手揽着那个赤着上身的黑发男人,虽然身处下位,可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可不是开玩笑的,仓颉和他打了那么久,足够了解这个杀胚有多疯。
他睁着四只眼睛,怀疑的目光转向那个黑发青年,奇怪的是,之前他身上有吸引自己的东西,现在却不见了。
他只喜欢解字,并不喜欢杀人,顿时有些兴趣缺缺。
恰巧这时鹿小姐的声音从坟地里传过来:“好多字啊,这里有好多字!”
“‘薨’也有,‘毙’也有,笔画这么多的字可不常见,杀起来一定爽!”光头也跟着吆喝,“哎哟,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不会是‘死’吧?!”
仓颉的眼睛登时一亮,想起刚才杀字的快感,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放着我来!”
等了十秒,谢云逐微微抬起腰,用眼睛偷偷去瞄,“走了?”
“走了。”尸坑里绝对不是什么宜人的地方,弥晏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三两步跨了出去说。谢云逐索性解开领域,放任大雨浇灌自己的皮肤,身上灼热的温度才慢慢冷却。
他的脚底下,正踩着那个被劈得稀巴烂的“殉”字——仓颉的确是一把好刀,只要利用好了,他可以为他杀了任何字。
清理者们都胆战心惊地聚集过来,就看到这个黑发的男人仰头站在雨中,上半身赤裸着,污秽被雨水洗去了,在昏黑的天色下他的身体显现出别样的洁净和白皙,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