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箱子就不会掉下来了?” 宋以桥面无表情,声调也很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宛若一柄闪着冷光的手术刀,刻薄锋利。他讲完便噤声了。 沈贴贴被刺了一下,紧紧地抿住嘴唇。 宋以桥很高,遮住了顶灯的光线,在沈贴贴身上投下大片阴影,神色晦暗不明。沈贴贴的脸倒映在他瞳仁里,晃晃悠悠,让宋以桥的眼睛变得脆弱。 酸涩的感情在沈贴贴的体内不断鼓胀、挤压,把他撑得很薄。他竭力稳住心神,却敏感地捕捉到宋以桥眼里闪过的痛苦与不堪。 宋以桥闭了闭眼睛,有些屈辱地躲开了沈贴贴的视线,好像那个遇到危险只知道逃避的成年男性是宋以桥自己一样。 沈贴贴的心很软,把别人的伤口当作自己的一样疼。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隐藏在夜色里的,跟小猫很像的宋以桥。 沈贴贴不想当执棍的人,傻笑一声,说:“我发现我忘了一件事。” 宋以桥嗓音沙哑,低声问:“什么?” “我明天早上要帮别人代课的,可是我忘了。”沈贴贴难看地扯了扯嘴角,“我们该去睡觉了。” 然后沈贴贴很轻地抱了一下宋以桥,说:“晚安,宋以桥。” 宋以桥那天睡得很不安稳,一整晚都在做梦。 他高中的时候背着父母组过乐队。 重点高中没人有空玩乐队,宋以桥就去隔壁国际高中找人。键盘手来来去去,吉他手和鼓手倒是一直没变过。 吉他手兼主唱叫林果,是一个暴脾气富家女。 鼓手名叫章怀一,戴着一幅金丝边眼镜,体型健壮,脾气随和。他有文人的忧郁,也有流氓的随意,在乐队里兼职词作。 贝斯手在乐队里一般比较低调,但宋以桥不一样。他喜欢给贝斯写很花哨的旋律线,还会在编曲时给章怀一写很抓耳的节奏。 贝斯手和鼓手对歌曲律动和节奏的话语权比较重,宋以桥经常找章怀一商量。 宋以桥课业很重,只能熬夜搞乐队。 凌晨五点二十,宋以桥熬得眼冒绿光,激动地把新鲜出炉的编曲demo发给章怀一。 过了十分钟,章怀一发消息回复:牛比。 宋以桥对空气挥拳,打算大说特说副歌前的那一连串底鼓,说充斥着全曲的反拍,说他想玩的新东西。 章怀一又发来一条消息:就那个鼓能别打得那么花吗?特别是开头。 宋以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打字问:为什么? 章怀一发来语音,语气特无奈:“以桥,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不需要独奏啊。” 宋以桥直接给章怀一打语音电话,口气强硬地追问:“没有乐手会不喜欢在舞台上出风头吧?” “我就不喜欢。” “那只是——” “以桥,”章怀一和气地打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也要考虑我需不需要。” 宋以桥怔住了。 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宛如两块故障花屏的电视。黑暗中冒出很多双眼睛,雪花般飘洒的账单,还有忽上忽下、怎么爬都爬不到顶的塔。 脑内嗞啦作响,房间里回荡着巴掌声,有人洋洋得意地喝酒,一句话如针筒般将太阳穴扎个对穿—— “我又不是存心的,他自己不知道躲怪谁啊!” 耳鸣尖啸。 窗外飞来鸟雀,天际浮起鱼肚白,颜色像被无限稀释的淡淡的血。 宋以桥半张脸向着朝阳,半张脸陷于屋内的阴影中。 “以桥?”章怀一叫他。 宋以桥浑身皮肤都泛着细密的刺痛,他活动了一下腮帮,喉咙很紧。 “章怀一,我以后不会也变成他这样吧?”宋以桥笑着问。 第7章 正式认识一下 宋以桥是被楼下钢琴的声音吵醒的。 卧室墙壁上的挂钟指向早晨六点半。阳光透过遮光窗帘的间隙,在他眉目间画下一道光带。他皱了皱眉,吐出一口浊气。 “Do do so so la la so”楼下的琴音隔着木头和地毯,闷闷的。 宋以桥洗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灯笼袖V领绑带真丝衬衫,下身配高腰窄腿西装裤。 “Fa fa mi mi re re do” 宋以桥下楼,发现沈贴贴坐在落地窗边的钢琴前,单手敲击琴键,弹的是《小星星》。 晨光把他的皮肤照得透亮,面颊和嘴唇比平时更红。沈贴贴双目空空,表情像是在发呆,没有意识到宋以桥已经起床了。 “So so fa fa mi mi re” 宋以桥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份已经冷掉的早餐,猜是沈贴贴的,便拿去厨房回温,顺带给自己泡杯咖啡。 微波炉亮起,嗡嗡地响。 宋以桥抱着双臂,倚在吧台边观察沈贴贴。 自他下楼以来,沈贴贴已经弹了第十八遍《小星星》,并且看样子还要继续重复下去。他弹琴的节奏很准,仿佛在进行机械运动。 沈贴贴身处被照亮的一角,空气中闪烁的尘埃如海水般极缓地起伏,安定而宁静。 宋以桥被卷入匀速而反复的旋律中,觉得沈贴贴很像钢琴上的节拍器,周期恒定,摆锤在起始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落到终点。 微波炉倒计时结束,发出“嘀嘀”长音。 沈贴贴如梦初醒,下意识转头看向厨房。 宋以桥把微波炉里的早饭拿出来,肉桂和炒蛋的味道飘满整间屋子。 “啊!”沈贴贴轻声惊呼道,“忘记吃早饭了!” 这句话好似打破了一直笼罩着宋以桥的某种东西。他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那你刚刚在干嘛?” “刚刚这算是……练习?” 宋以桥不解。 “我算是那种比较‘没用’的人。”沈贴贴弯曲手指给自己打双引号,“如果我感觉自己情绪不太好,就会干一些枯燥的事情来安抚自己,比如弹琴啊、做题啊之类的。” 宋以桥的笑意淡下来,昨夜不欢而散的场景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他说过的话像一处没有被及时发现的伤口,引起一种不太明显的、绵长的疼痛。 厚实的云团遮住太阳,屋内的光线渐渐暗沉。 沈贴贴毫无自觉地继续说:“昨天睡太晚了,好困啊。今天特地早起一会儿想坐公交车去学校的,都这个点了,想吃早饭还是得开车……” “我送你,你慢慢吃。”宋以桥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内疚感堵在他嗓子眼,摩擦出无法吞咽的瘙痒。 他清了清嗓子,补充:“我有国际驾照。” “太好了,那就麻烦你啦。” 宋以桥端起餐盘,几步走过去,把早餐递给从琴凳上站起来的沈贴贴。 沈贴贴窝进钢琴旁的吊椅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