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你的作品,《向死而生》和《十三次元》真是太棒了。” “这两首确实……”制作人给了宋以桥一张名片,“我自己也很喜欢。” “《十三次元》开头的和弦进行很有趣,B dim、D7-9和……降Bm6?” “对。” “曲子的世界观一下子被打开了。” 宋以桥飞机落地才看到林果给他发的制作团队名单,这些都是他在出租车上用耳朵听出来的。 宋以桥收下名片,打算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名片与对方交换。 “宋,我很中意你,毕业之后考不考虑来我们团队工作?”可能是亚洲人显小的缘故,制作人真当宋以桥是个还没工作过的本科生。 宋以桥动作微顿,半途改道,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笑着回复:“我会考虑的。” AR部门姗姗来迟,小助理打开投影仪,把资料分发给每个人。 部门负责人跟林果和制作人匆匆打了招呼,径直走到宋以桥面前,跟他握手。 “宋老师,好久不见。本来听说您最近在休假,没想到还有合作的机会。”负责人殷切道。 “有缘。”宋以桥寒暄。 “这是……”制作人目睹此情此景,略感疑惑。 宋以桥终于能将名片送出,上面写得很简单,没有所属,只有“音乐制作人 宋以桥”。 全体就位,负责人开始说客套的开场白。 制作人翻开桌上的资料,从附录里找到宋以桥的简历。他抬眼扫去,顶在一连串荣誉上的是一行短短的字—— 曾任全球唱片巨头瓦纳音乐 大中华区音乐总监 林果吃不消,开了瓶矿泉水,没滋没味儿地喝一口,想: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格雷格订了当天晚上的飞机,沈贴贴送他出门。莫扎特寸步不离地跟在沈贴贴身边,见缝插针地蹭他裤腿。 格雷格突觉心酸,佯装抱怨:“我从没见过莫扎特这么粘人。” 他站在院子里,仰头便能看见宋以桥工作室的窗户。 “装了遮光帘啊。”格雷格向沈贴贴打听,“他给工作室装修过了?” “嗯,好像线路什么都是本来就有的,就软装了一下。”沈贴贴想了想,“但我也没进去过,不是特别清楚。” 格雷格停留片刻,接着往外走,叹道:“他倒是一点都没变。” 沈贴贴本想让莫扎特留在室内,但它哼哼唧唧地叫,沈贴贴只好抱着二十斤的猫送格雷格上车。 “桥本来在外面租房子的,大三那年不知道为什么向学校提交了住宿申请。” 宋以桥是在冬季学期开始之后才提交的住宿申请,条件较好的公寓楼早被一抢而空,只剩下没有空调的旧公寓。 格雷格感谢宋以桥搭救莫扎特,也觉得宋以桥右手骨折生活不便,就把这幢空房子借给他住。 房子太大、太空,格雷格怕宋以桥寂寞,经常抱着猫去找他聊天。 “我不要他房租,但桥每个月都会给我打一笔钱。” 后来有一天,宋以桥问格雷格能不能把他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他想建个家庭录音棚。 格雷格是无所谓的,只是有些奇怪,就问,你就在这住两年,花这么多钱值得吗? 汽车引擎轰鸣,把莫扎特吓了一跳。 沈贴贴歪头,用脸颊蹭蹭它的脑壳,静静等待格雷格把话说完。 格雷格降下车窗,凝视院子里那棵现已亭亭如盖的橡树,鲜艳橙红,他仿佛能看到那时候的宋以桥。 宋以桥挺立于树下,头发刚刚长过肩膀,身材比骨折时更加健壮,但面孔是同样的明艳逼人。 “因为我想留下一点什么。”他说。 点光在宋以桥的眼睛里明灭。 音响电源灯缓慢地闪烁,最后彻底暗下去。 十几首Demo全部放完,一时间会议室内无人讲话。 “你们把我一首歌拆成两首歌了?”林果开腔。 “我们也是考虑到歌曲的传唱度。你之前的作曲,简直恨不得把三段副歌塞进一首歌里。” 制作人转向宋以桥寻求认同:“宋老师觉得呢?” 宋以桥轻笑一声,说:“确实。” 林果难以置信,瞪着宋以桥,手在桌下拧了一把他的大腿。 宋以桥连眉头也没皱,朝林果飞了一眼,转折道:“但这不太符合林果的创作个性。” 林果从小就是野路子,会弹吉他,但对乐理知识一窍不通,她的乐理入门是宋以桥一点一点教的。 在宋以桥正儿八经读着作曲系的时候,林果跑去学了人工智能。她天生爱复古合成器和鼓机,做的音乐攻击性很强,仿佛要打爆地球。 尽管最近加入了JPOP、摇滚等流行元素,讨厌她的人还是觉得她像拖着金属垃圾乱跑的疯女人。 “我觉得试试拼贴也不错,就当前卫摇滚做。”宋以桥把手从台面上撤回来,适意地靠进椅背,“林果粉丝黏着度很高,应该吃这套。” “我们多年来都是尊重林果的意见的,只是她前两张专辑的销量确实下滑不少。”负责人翻翻资料,口气不容置疑,“公司希望能尽可能拓宽她收官之作的受众面。” 芋—— 吸—— 宋以桥颔首,看不出是认同还是反对。 负责人试探:“如果宋老师可以牵线大中华区一起宣发的话,我们也不是不能……” 宋以桥抬手打断她,一字一句地说:“没有大型唱片公司会签后续只发一张专辑的歌手。” 场面陷入僵局,负责人提议休息十分钟。 宋以桥领着林果走出会议室,找了一个僻静角落。 “你怎么想?”宋以桥直截了当。 林果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我觉得不行。” 宋以桥客观陈述:“虽然只听了初样,但他们做的歌还不错,结构和想法都很成熟。” “但是不够特别!”林果提高音量,又迅速偃旗息鼓,“这是你教我的诶。”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对林果来说,宋以桥是严厉又温柔的大哥。 她大学毕业之后,不顾家里反对留在N市做音乐,从富家小姐变成“只会玩廉价电子鼓机的怪女人”。 林果在最草莽的时候也不肯低头,背地里偷偷把歌发给宋以桥,问他“真的很难听吗?” “最重要的不是做出没有瑕疵的作品,而是拥有想要变得特别的企图。”林果跟宋以桥差不多倔,“这是你跟我说的。” 她仍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从高中到现在一点儿没变,削尖的小脸上安着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宋以桥有刹那的出神,想起沈贴贴,觉得他身边好像都是这样的人。 宋以桥确认道:“这次一点都不想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