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鹿,又是单腿,走不快。 陈纤韵却见这白衣公子突然打直了身子,面对着师妹和那山间小姑娘的方向。 叶软色嗓音又脆又娇,生机勃勃的,“勾月,你还活着吗?” 一听见叶软色中气十足的声音,顾宴清闭了闭双眸,长抒了一口气。 他不欲在别人面前说什么,却让席希和陈纤韵明显地感觉到气压低了三分。 陈纤韵以为他这么好涵养的人必定会软声软语地说一句“劳烦姑娘担心了”,之类的话。 毕竟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姑娘重言语呢,必然是温和却疏离的。 却不料,顾宴清声音冰冷地说了句,“死不了。” 陈纤韵听得微微发怔。 顾宴清站在原地,等着叶软色蹦向他,叶软色还未靠近,他便说了句,“过来。” 叶软色扔下小鹿,听话地凑过去。 席希不对顾宴清显露敌意的时候,还是很有山门大弟子的派头的。 “他二人要说话,师妹,我们走远点吧。” 陈纤韵点点头。 人走远了,顾宴清压低了声音,却像是怒火一下子被抽到了表面上来,压都压不住。 那三人只能听到那名公子很是严厉的声音,和方才对着他们的温润有礼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还有小姑娘偶尔小声的辩解,“他们就住一晚……他们可好了……吃鹿肉啊……” 阿玥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二人是兄妹吧?咱们今天真是巧了,先救了妹妹,再救了哥哥,等会儿还要去他们家瞧瞧长得最为漂亮的小妹妹。” 陈纤韵这便明白了。 应该是这姑娘被困在了陷阱之中,未按时回去,她兄长便着急了,不顾身体羸弱出来找她。 难怪是“家事”。 虽未见到那公子的模样,不过看他妹妹如此妍丽的脸庞,他必定也是不差的。 三人见那小姑娘低头在自己身上四处查看,再三向那公子保证自己身上没有伤口,就差指天立誓了。 席希道,“这兄妹俩好运,若没有遇到我们,两人都惨了。” 陈纤韵心中打鼓。 是吗…… 叶软色慢吞吞地跟在顾宴清后面。 男主当真是爱跳脚的,只不过晚点回去而已,他便如此生气。 亏她还尽心尽力养着他,拿好听话哄他的小脾气。 原来这就是反派的待遇呀。 顾宴清向着三人步步而去,褪去了宽大的袍帽,散散垂落堆叠于双肩,露出了月色下的整张脸来。 陈清韵和阿玥都看愣了。 那公子的容颜哪里是不差……分明是天人之姿。 那一席白衣,怎能穿得如此清越不俗。 相比之下,大师兄也是一身白衣,往日瞧着很俊朗,如今却是直接被这公子比到了地上。 他们师门算是大派,这些年又游历各地,所见之人,上达各路贵胄,下至民间百姓,也从未见过这般如谪仙般清俊的公子。 山水的清越,星月的灵秀,皆集他一人之身。 相比之下,他妹妹虽也好看,却不是罕见。 他却是…… 二女冷静下来,才注意到这公子的眉宇间拢着一条白色的轻纱。 衬得更加清冷不似凡人,犹如月下谪仙临世。 不由一阵唏嘘。 真是天妒英才啊……如此公子,竟然看不见,实在叫人遗憾。 阿玥惊叹地扭头看着两位师兄师姐,“他既失明又重伤,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出来找妹妹,当真是把妹妹看得比自己重了吧?” 陈纤韵的目光却凝在了那颗朱砂痣上,说不出话来。 她未来的未婚夫婿,眉宇间,据说也有这么一颗朱砂痣。 这么巧吗? * 云散,月出,天澄净。 如雪的月光透过叶片间零星的斑驳,散落山野林间。 公子的白袍在月色下蕴藉着淡淡的蓝色光泽,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起伏流转,如蔚蓝海面上一抹波光凌凌的流光。 光看一眼便知道是极为名贵的御供织料。 那公子越走越近,小姑娘走在他身后,竟被挡得完全看不见。 阿玥再多看了一眼便红着脸不看了。 虽然她对大师兄颇有好感,但这人实在太过好看,不似真人,尤其身处这静谧深山之中,他只静静在那儿,便如神明一样让人不敢冒犯,目光便不由自主往他身上去。 却又不敢多看,仿佛多看几眼便是亵渎。 席希见陈纤韵直愣愣地看着顾宴清,整颗心如沉入了陈年老醋之中,酸得冒泡。 顾宴清撑着木棍,不方便行礼,清越的年轻男音蕴藏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歉意,令人听来便觉得心头熨贴。 “多谢诸位相助小妹之恩,我家小妹天真顽劣,是在下没有管束好,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只她并没有坏心思,若有不当之处,在下代她向各位道歉。” 陈纤韵的心思飘到了别处,可这别处却又和面前这人有关,听见他说要道歉,下意识地认为这么高傲的人,代他人道歉是多么委屈他的一件事。 “公子无需道歉,令妹天真可爱,心性单纯,并无不妥之处。 请公子莫要委屈自己。” 说完,席希和阿玥皆抬眸看着陈纤韵。 阿玥“噗嗤”一笑,没想到稳重如大师姐,也有被男子容貌给蛊惑得不轻的一天。 陈纤韵的话出自本心,但说完她才觉得最后一句极为不妥,贝齿局促地扣住了下唇羞红了脸,抬眼去看顾宴清,却见他丝毫没有点破的意思,一派温和公子的做派,唇边有着抚慰人心的淡笑,让人看了便渐渐安下心来。 “在下替小妹多谢姑娘宽厚。” 叶软色拖着鹿从顾宴清背后踱出来,满脸写着不高兴,一副要找茬的模样。 男主这人忒是双标,不是个东西,怎么光对她一个人那么凶,对别的姑娘就这般温柔好说话。 “谁说我是……”“还不住口。” 叶软色才堪堪吐了四个字,便被顾宴清转头轻声地呵住了。 言语虽轻,却透着管束的严厉。 刚才一听叶软色的描述,顾宴清便知道她跟别人乱说话了。 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也就罢了,到了那些人面前竟也这般乱说话。 胡闹。 顾宴清制止完叶软色,转头对着那三人,“见笑了。” 一时间,三人心思各异,道了声无碍。 席希和陈纤韵心头各自复杂,而阿玥却看得有趣。 这公子虽然看着严厉,却也透着无可奈何的味道,颇有几分家丑不可外扬的不可言说感。 阿玥羡慕地看向一旁臭着脸的叶软色,这家伙的哥哥一定很疼她,如此周全地为她顾及旁人对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