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枝的神情一瞬变得?有些呆滞,耳边是隆隆的响声。 不远处,问斩声令下。 “这次处决真算迅速的。”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连在天街游街示众都不曾,直接拉来此处斩首了。” 身边众人议论的那些有关“江湖门派”“杀孽”“勾结皇子”的零碎只言片语,尽数化作嗡嗡声,传入虞栖枝耳中。 虞栖枝却是浑身僵硬,定在了原地。 她手脚发凉,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周围人与她的距离无限拉远,这世间好似变得?只剩下她一人。 又有暗红的黏稠的血从前方蔓延到她脚边一般,明明知?晓这是幻觉,虞栖枝还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想到封青凌,虞栖枝又拨开人群往前挤,往前挤。 直到再也?前进不得?,刑场的官兵拦住了她。 只见?不远处行?刑台上,有一具无首尸身。 有人托住了她的腰背,虞栖枝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他已经死了。” 裴璟的嗓音朦胧又残忍地传到她耳边。 “不可能……” 虞栖枝不住摇头,眼泪落下,才发觉眼前也?朦胧了。 “我?不相信。”她听见?自己低声道。 “信不信由你。”裴璟向她冷笑了下。 视线最后定格在裴璟那张俊美的脸庞。 虞栖枝一颗心坠入漆黑幽暗谷底。 …… 再次醒来时,虞栖枝又回到长安城郊的那一处宅邸。 神思昏沉,屋内除了她空无一人,腕间寒凉沉重,虞栖枝转动手腕,耳边传来细微却清脆“叮铃”响声。 虞栖枝蓦地坐了起来。她右手腕处被扣上冰凉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连在床柱子上,将她的行?动束缚限制在床榻与桌椅的逼仄之间。 意识到这个事实,虞栖枝浑身一麻。她胸膛起伏,手腕用劲,锁链绷直了又放松,无济于事,挣脱不开。 反倒是链子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晃动起来。 一阵“叮铃当啷”,好像一连串刻意羞辱的,扇在她脸上的耳光。 虞栖枝动作蓦地顿住。 或许是听见?了链子的响动,画扇推门进来。她沉默着为虞栖枝端上饭菜,又很快阖上门出去了。 画扇缩着脖子,全程像只鹌鹑一样不敢出声,从头至尾,都没有跟虞栖枝有眼神交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知?画扇是在怨她,还是之前被裴璟吓成这样的。 虞栖枝也?无意开口说话。 饭菜的气味传到她鼻尖,虞栖枝呼吸间都是白?日里刑场上蔓延的血腥气,闻到就想吐。 直到饭菜放凉,明月高?悬。 虞栖枝的屋门又被推开。男人的身形修长挺拔,身披寒凉夜色,一步一步,走进房内。 裴璟昨日亲自外出将虞栖枝带回长安,本就有许多积压的公事亟待处理,再加上要?解决封青凌与玄雾门的事,裴璟英挺的眉目间也?难得?沾了些许疲惫之色。 他看向桌上一动未动的冷掉饭菜,目光又移向床榻上俯身蜷着的人,几不可察地柔和了神色。 裴璟在虞栖枝榻边坐下,大掌抚上虞栖枝单薄的背脊。 “不用饭,为什么?”他问。 虞栖枝躲开他手。 平素含着水波一样的杏眼里此刻尽是恼怒,她伸出右手手腕,呼吸急促起来:“解开啊!” 随着她的说话与动作,细锁链又是“叮铃当啷”一阵响动。 “等你用过?饭,就解开。” 裴璟语气平淡。 此刻他的耐性?是从未有过?的好。 虞栖枝的人就在他眼前。 今日,他让她见?识了封青凌的刑场,将她再想要?逃离的念想从此断了。 虞栖枝这么聪明的人,应当很快就能想通—— 她的心很快也?将属于他。哪怕她是装的也?好。 “你不能锁着我?。” “为什么不能?” “你有病!”虞栖枝抄起榻边床头的茶水杯盏向裴璟砸去。 裴璟轻而?易举地躲开,杯子“哐嚓”掉落在地,碎片四溅。 下一刻,第二?个杯子又擦着他的眉骨飞过?去,同样落地碎裂开。 “准头不错。” 裴璟略弯了弯唇角。 虞栖枝手边锁链声响,不等虞栖枝气喘着扔出第三个杯盏,裴璟已经几步上前,锢住她手。 他知?晓虞栖枝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从昨日到现在,虞栖枝几乎水米未进,她必须得?吃些东西。 裴璟端来汤碗,手中握着的汤匙已经贴在她唇边。 他意图用汤匙启开她唇迫她咽下,冷声低哄:“等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砸我?。” 虞栖枝却毫不领情拂开男人的手。半碗汤羹浇在裴璟衣裳前襟,还有汤汁溅上他下颌。 汤羹冷却,却依旧黏稠湿润,淋淋漓漓往下滴着。 裴璟脸色沉了一瞬。 他深吸了口气,放下汤匙。 然后裴璟掰开虞栖枝下颌,将汤碗碗沿贴近虞栖枝唇边,将碗内余下的汤羹尽数灌入她口中。 “虞栖枝,你最好弄清楚,封青凌他现在已经死了,从此你不许再想着他!” 虞栖枝被迫咽下那几口汤羹,裴璟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 汤汁冷却,这道汤羹里添了肉糜。肉糜的味道,与姜丝和其余调味混杂在一起,诡异的气味久久萦绕在她鼻尖。 肉糜的腥味,与刑场上的血味仿佛融合在一起。 反胃之意涌起,一直涌上天灵盖。 虞栖枝面色煞白?,她颤着脊背,在床沿边将吃进去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这两日虞栖枝确实没吃进去多少东西,很快就吐无可吐。 但腹内的恶心之感与胸中的恶寒却迟迟不散。 直到虞栖枝再也?吐不出什么,浑身冷汗直冒,眼前冒出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的小光点。 接着是裴璟惊慌唤她的神色映入她眼。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遥远。 手上冰凉的重量褪去,锁链似乎被人解开了,虞栖枝被男人接在怀里,她厌恶蹙眉。 就在下一刻,她的意识陷入一片纯粹的寂静与昏暗。 …… “夫人之症,虚弱劳累,再加受到过?度刺激,心神有损,才致使脏腑失调,气血两亏。” 床榻前,医师给陷入昏睡之中的虞栖枝细细把过?脉,才如此向裴璟道。 “为什么还不醒?” 裴璟垂目看向榻上之人,面上带一丝憔悴。 “从夫人的脉象上看,似是不足月生的,虚弱之时,比之常人,先天便要?不足一些,”医师看了眼裴璟,无奈摇了下头,“或许是如此缘故。” 裴璟闭了闭眼,他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