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昌镇内,负责救援的兵士勉强跟上裴璟的步伐。 男人身量修长,步伐很快,视线只在?兵士示意的地方?停顿了一刻。 在?旁人眼中,他?们的这名指挥使素来冷静理智,临危不乱,好像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但旁人简直怀疑自己是否看岔,在?那一刻,裴璟俊美沉冷面容上,居然显出了极罕见?的慌乱之色。 人声愈发?嘈杂,只有几缕微光穿过缝隙,虞栖枝只觉视野昏暗,有液体落到她下颌,然后顺着脖颈流下去。 在?虞栖枝从前的印象里,裴璟的手修长,而薄,仿佛能?握紧世间所有的事?物。 而现在?,这双修长有力的手正?用力扒开她头顶上方?的瓦砾废墟。 她闻到腥味,是血。 男人逆着光源,虞栖枝视线模糊,她看不清裴璟的神色,只依稀见?到男人绷紧的下颌线条,与?鲜血淋漓的手心。 她勉强反应过来,把晓晓抱起,示意裴璟先把小姑娘带上去。 裴璟很快从她手中接过晓晓。 裴璟的动作?一如往常那样?沉稳,有力。 只是,触及到他?手指那一瞬,虞栖枝却察觉到裴璟的指尖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 裴璟……又在?怕些什么呢? 虞栖枝无意,也无暇去深究。 她的视野再次陷入昏暗与?寂静。 “她人这是怎么了?”人群中有人疑惑不已。 虞栖枝周身并未见?有伤,一缕缕黑气却鼓动着,蜿蜒在?她颈侧。 黑暗。潮湿粘腻的触感。 睡梦中,虞栖枝只觉自己好似被黑蛇缠身,束缚地动弹不得?,几近窒息。 再醒来时,薛琦的脸近在?眼前。 “醒了?”薛琦伸手在?虞栖枝面前挥了挥,“能?看清吗?” 虞栖枝渐渐清醒,她点?了点?头,只觉口中艰涩,还未将困惑问出口,薛琦就已开口向她解释道: “你的蛊毒发?作?,但好在?已被暂时压制了。” 蛊毒……? 虞栖枝一时不解。 “我体内怎会有蛊……是如何压制的?” 她压下心底的异样?,如此问道。 薛琦神情微动:“这,你还是自己去问裴璟吧。” 薛琦给虞栖枝指路的营房不远,只是,虞栖枝还未见?到裴璟,先遇到了她不曾想到的人。 四皇子?萧铭。 萧铭被四名兵士押解去另外一座牢房路上,迎面遇见?虞栖枝的那一刻,他?尚能?维持平静的面色,一瞬间就灰败下来。 “他?居然真的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毫无用处。”萧铭言语阴森如毒蛇吐信: “二十年前,怎么就让你活下来了呢?” 虞栖枝脚步停顿。 直到一行人与?她擦肩而过,方?才?四皇子?的阴冷语调依旧在?她耳边徘徊,令她厌恶到几欲作?呕。 胸口升腾起闷窒,有些晕眩。不知何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新?皇陛下不愿见?四皇子?回京,将在?此地,以谋逆罪处决。”裴璟淡道。 虞栖枝默了默。 面对裴璟,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明白裴璟为什么要同她交代这个。 他?垂眸看她,缓缓开口:“你随我回京城,明日就启程。” 第55章 “为?什?么?” 虞栖枝愣了愣。 “我不想回去。” 裴璟停顿片刻,“去里面说。” 分明是快要入春的天气,小镇又变得非常冷了,裴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要牵她向几步之外的营房走去。 虞栖枝微微蹙眉,挣开他的手,道:“就在这里说。” 天气寒冷,说话?时?呵出的气立刻变成白?气,这让裴璟的眉目与神情都变得朦胧。 “你救了我,但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虞栖枝顿了顿,将此话?说出口道。 这话?毫不讲情面,听着?甚至有些恬不知耻。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从前我把你当做别人,被你折辱、蒙骗,就当我自食其果,但现?在,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我不想跟你回长安。” 裴璟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一紧,她却轻轻呼出口气。 虞栖枝仿佛觉得周身的热气都在流逝。 就连裴璟的手都变得冰凉。 在裴璟再?次来到西川以前,她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已分别近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里,裴璟在京中平息宫变,辅佐新君登基上位,周身更多几分沉稳的,令人琢磨不透的从容气势。 这让虞栖枝越发?有些看?不懂他。 “当初你假死要走,四皇子在医馆买通了人,在你身上种下蛊毒。“男人语气低沉。 虞栖枝呼吸短暂一滞,难以置信地抬眼。 “你也无需回报我什?么。” 裴璟黑眸沉沉,他看?向她,语气平淡: “现?在,你需要我。” …… 西川府离长安路程并不算太远,裴璟一行人却走得很慢。 越是临近长安,虞栖枝越是感到冷得难耐。 她被安置在长安近郊的一处道观。 此地满目青山,风景极好。虞栖枝却根本无心欣赏。 薛琦向她言明蛊毒难祛除,并且每隔几日?便会前来替她医治。 见到薛琦欲言又止的眼神,虞栖枝想薛琦说的应当是真话?。 这日?,虞栖枝不小心打翻灯烛,眼前忽然就暗了。 被虫蚁啮噬的不间断刺痛,与深入骨髓的冷。 灯烛摇曳,虞栖枝浑身被冷汗浸湿,冷颤恍惚间,有一双手在轻抚她后背。 虞栖枝直觉那是裴璟。 “我死以后,我想回洛县。” 那双手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 “你不会死。” “你很快就会康复的。”裴璟敛下眼眸,低声重复道。 虞栖枝并没将裴璟的话?听完,同样的,她也没有听到男人语气中的怜惜。 “她身上的蛊毒一时?难以被祛除,只能被转移。” 薛琦进屋,确认过虞栖枝已经陷入深睡,不会听到他们的交谈。 不止薛琦,放眼整个长安的医士对虞栖枝身上的蛊毒束手无策,或许,只有苗疆蛊师才懂得解蛊之术。 这段时?日?,薛琦也正为?此事大量翻阅流传下来的医书典籍。 昌宁侯府曾经有恩与薛琦的恩师,她愿意为?此尽力。 “你往后每次动用内力都会加快蛊虫噬心的节奏,可能赶不上寻出解蛊之法,就……” 薛琦说不下去了。 除此以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再?能够挽救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