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栖枝并未在原地等候,而是径直上了车架。 她身边的女官见此情形,不由?阻止道。 这名?女官显然是裴璟的人。 局面陷入短暂的僵持。 “殿下。”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赵既明身后跟着?一名?随从,与虞栖枝她们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在下的马车坏了,可否借殿下的马车一同下山?” 赵既明温和有礼发?问。 女官听得皱眉。 她刚要替虞栖枝回绝此事—— “这位大人,实在是我家公子腿疾发?作,才不得已向殿下有此请求,” 赵既明身边的那名?随从忽得向女官深揖下去:“借贵辇到达山腰后,小人以性命担保,无人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赵家清贵,赵既明又是家中最受疼宠的子孙。 如此放低了身段的恳求,那名?女官也犹豫了一下。 如今天色不早,四下人已散尽。又有卫川的耽搁,虞栖枝的车辇竟成了此地仅剩的一架。 虞栖枝坐在马车上,她垂下视线往下看?。 赵既明也在看?着?她。 他身形修长,清隽的眉眼被雨水沾湿,带一点?恳求与期盼,分明是极端正俊秀的长相?,却偏偏好像山间的精怪在蛊惑人心。 第56章 “上来吧。” 见赵既明略有一些狼狈,虞栖枝沉默了一会,最终如此说。 “殿下?,多谢你。” “你的腿……没事吗?” 辘辘滚动的车轮声间,虞栖枝与赵既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空气?又?陷入寂静。 “不必谢我。还?要多?谢你上次的劝慰。”虞栖枝顿了顿,问道: “倒是你…真的没?事吗?” “不碍事的。” 赵既明唇边升起浅淡的笑意,随后他垂下?眼,错开?了虞栖枝的视线。 “只是每逢阴雨天会有些隐痛。” 听闻此言,虞栖枝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方才?赵既明分明行动自如,一点不像有隐疾的样子。 只是白日?里太后所言还?萦绕在?她心头,虞栖枝没?有去深想赵既明背后的原因。 …… 入夜,漆黑天幕降下?濛濛细雨。行宫宫殿内,灯影朦胧。 酒盏倾倒,随即有烈酒香气?自虞栖枝的寝殿窗牖飘出?。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往里走,酒味愈发明显,男人眉头皱起,殿内沿途宫人倏地跪下?。 裴璟身上的公服尚未换下?,显是匆匆而来,修长挺拔周身萦绕极低的气?压。 此言一出?,寝殿里近身侍奉的宫人纷纷退下?。 殿内霎时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夜雨打落屋檐滴答声响连绵不断。 “方才?,你为什么不等我。” “离赵既明远一点。” 虞栖枝纤细的身躯半陷在?柔软的椅靠里,闻言抬眼看他。 白皙面颊泛起红晕,一双杏眼如水似雾,眼尾洇出?薄红。 虞栖枝的这?副模样他从前?熟悉。 是喝醉了。 裴璟微微皱眉。他知道虞栖枝一人在?宫中不易,但他不会令她陷入这?样的境地太久。 他拍了拍她脸,轻捏住虞栖枝的下?颌,想要将桌案上的醒酒茶喂给她喝。 “清醒些,有话?想同你说。” 在?行宫里,在?这?种时候还?饮酒,裴璟叹一口气?,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语气?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柔和,沾染无奈。 总觉得眼前?的人无端惹人怜惜。 “你再……” 虞栖枝朱唇张合。 “什么?”窗外雨声渐响,裴璟没?听清方才?虞栖枝的话?尾之音。 “你再当他一次。”虞栖枝伸手环住他脖颈,语调很轻,带一点微醺的黏和腻。 从前?相处时,这?个动作虞栖枝对他做过许多?遍。 裴璟僵立一瞬。 他不想去深想虞栖枝口中的他是谁。 混杂着雨水与酒意的晚风里,虞栖枝环住他,要将他当作别?人。 她愿意亲近赵既明,也是因为赵既明身上有她心底那个人的影子? 裴璟身体内升腾起两股冲动,他想令她清醒一些,却也有想要抱紧她的冲动。 银白色黯淡月光洒落在?床帐上,殿内只闻急促的呼吸,和雨声。 翌日?,虞栖枝尚在?熟睡。 “看护好她,不要让太后那边插手。” 屋外,裴璟低声向女官道。 女官称诺。 …… 这?日?,五年一度的春蒐于山脚下?皇家围场照常开?启。 新帝按为此次猎获猎物的前?三名嘉奖赏赐,以示殊荣。 铁勒部族的叶护恰好与一名贵族青年所猎获的猎物数量并列第三。 按照往常惯例,两人展开?比试。 裴璟到场时,那名贵族青年已是落入下?风,青年不愿失了东道主的颜面,意图使诈。 有族人识破,当场摔了酒盏。 碎瓷片与酒液砸落在?青年身上,青年当即乱了招式,闪躲间狼狈至极。 高台上,年轻的帝王面露不悦神色。 叶护手中的兵器与散着寒光的刀刃相抵,迸溅起一连串火星。 叶护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站稳,看清了裴璟,他扬手制止身后族人的举动。 “今日?如何没?有见到公主殿下??” 叶护停顿片刻,意味深长看一眼裴璟,见裴璟冷脸不答,叶护又?望向高台,问道: “我们主上有意联姻,如果大雍将元贞公主嫁予我们铁勒,铁勒诸部一定?遵守盟约,与大雍共抗西戎。” “元贞公主自小入道门修行,不会出?嫁。”在?一片短暂的静寂之后,新帝开?口。 叶护见皇帝陛下?如此说,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仪式进?行到中途,叶护忽然在?裴璟身边似笑非笑咂摸开?口: “元贞不贞。” “裴指挥使可真是好艳福啊。” 叶护忽的意味不明就?此冷笑了一声,将身体侧到裴璟的方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调说道: “那年在?醉云楼,我可是亲眼目睹指挥使是如何神勇,拥美人在?怀……” 裴璟握住刀柄的指骨骤然捏紧,周身散发冷意。 …… 十日?过后,西戎人果然趁西南诸府守备空虚,大举进?攻边境重镇。 西戎未能破城,但守军回援不及,战局陷入胶着。新帝先一步回京与臣下?商讨应对策略。 逐渐空荡的行宫别?院,裴璟多?次邀虞栖枝相见。 红玛瑙耳坠在?掌心的触感逐渐变得冰凉,想起它在?曾经主人身上的光彩耀目,裴璟心下?微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