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又来了。秦雪心嫌大厅里待着烦, 于是提前离开。她没有错过林梦在看见公孙先生不仅不介意、还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拍时, 那种有事情超脱控制的、惊愕的表情。 她和林梦交锋了近十年,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对方怪怪的。 在退出大厅时她听人说薄绛也来了……自拍卖会那一遭后,她对薄家这两兄弟均是十分敬而远之。不过…… “薄绛也出去了,在花园里透气吧。”有人说。 “真奇怪,公孙先生新入了一台古琴。他这几年看着薄绛长大,知道薄绛擅长此道,让他表演。薄绛却直接拒绝了……来者有央视文艺界大拿,公孙先生也提醒过他……这不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么?” “白白地放弃掉……” 真奇怪。 ‘换做是我,我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秦雪心在心里想着,‘哪怕是最后出丑,被林梦那家伙看笑话,我也会上去表演。哪怕十次有九次都是出丑……至少有一次成功了,不是么?我很难拿到机会的。’ 所谓的主角是十次有九次成功,九次成功给予读者爽点,剩余的一次是为了制造先抑后扬的波折。而所谓的、如她这般的配角却完全相反。 不过天道也不会封住他们所有的机会——即使这九次出丑后唯一一次的成功,只是为了保存反派配角的可持续发展能力。他们汲汲营营、拼尽全力得来的成功,在天道眼中只是为了更好地为主角垫脚。 不过秦雪心并不在乎——一次成功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她只是不能理解、并嫉妒薄绛等人能随随便便拥有放弃的权力。 ‘像林梦一样傲慢。’她无端地想着。 这个想法让她在路过竹林时多往里面看了一眼。助理害怕自家正常了没几个月的姐姐又发疯,连忙拉住她。可她最终只听见秦雪心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问。 秦雪心只看着他,摇了摇头。 年轻人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静地看着水面。那一刻她隐约看见那人身上似乎坠着几根摇摇欲坠的丝线。丝线牵着他的后颈,却已经显示出极为不耐、极为疲惫的状态。它们微微摇晃着,像是因某一刻刺激的发生而找到了更感兴趣的玩具,对于手下的后颈已经再提不起兴趣。 ‘烂泥巴扶不上墙……’ ‘就这么不想配合古穿今打脸剧情吗?要不算了。’ ‘找到了……更有趣的……这个可以放弃……’ ‘给你主角你不想当……在放弃之前,让他物尽其用好了……’ 秦雪心听不见那些嘈杂的声音。她只看着那人孤寂、厌世到几乎要腐朽的背影,抿住了唇。 ‘丧什么丧。’她想,‘丧什么丧啊。’ 没有任何人会听见秦雪心此刻的心声。对于配角而言,嫉妒不成功的主角也毫无意义。世界盘算着放弃薄绛,却无人看见秦雪心站在她与他分别的故事之外,骤然升起了不悦。 …… 整个世界之外的汽车里。 易晚坐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带着一点呆滞。 他正被一件黑色的大衣笼罩着。 大衣终于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喻容时发动汽车的声音。易晚轻轻道:“不用开车了。” “……” “祂已经走了。” 没能发现易晚的丝线无功而返。天空依旧一碧如洗,如蓝宝石般温润明亮。易晚想从黑色大衣里挣脱出来——在无数丝线狂乱地寻找着他的瞬间,喻容时以最快的速度用自己的大衣蒙住了他。 于是丝线被隔绝了。 硝烟散尽,恢复平静。易晚想出来,却被喻容时用手按住了脸。 隔着大衣。 “那是什么?” 喻容时的声音很沉着、没有发抖,这让易晚有些意外。 不过他更意外的是—— “你以前没有看见过它们么?” 喻容时摇摇头。 “丝线。”易晚最终道,“空中飘荡的丝线。” “……第一次确实地看到,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喻容时慢慢地说。 易晚不说话了。 他觉得很奇怪。 喻容时,一个曾经狠狠地打击过谢子遇,将猎杀金手指作为目标的青年,一个察觉到金手指男主的存在的青年。 他一次次地成功,一次次地往自己身上叠BUFF:从学霸,到书香世家,到娱乐圈,到顶流,到影帝……可他从未有过被世界控制的倾向。 他摆脱了剧情,却又从未见过丝线。 而且…… 如果天道当真宠爱这些男主,又怎么会不给予喻容时制裁? “……在谢……” “嘘。” 喻容时按住了他。 “我不清楚它们是什么、会不会再出现,但我知道,它们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喻容时说,“小心……” “那我们小心地说。”易晚说。 他撩开黑色大衣,用它也蒙住了喻容时的头。两个人在黑色大衣下交换呼吸、大眼瞪小眼。易晚继续道:“这样应该安全了。” 他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到它,是我目睹……自杀时。我在那时看见了它们。” 喻容时:“自杀?” ——或许,他的这项“可见”能力来自顾若朝的“赋予”? 易晚暂时性地放弃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疑问。喻容时说:“所以它刚刚出现是因为……” 易晚能听出他真诚的关心,可他沉默了。 ——他不清楚自己再次试图开口,会不会被“丝线们”所注意到。 他宁愿沉默、宁愿沦为庸常之辈、愿做芸芸众生,也绝不做被丝线操纵、玩弄的棋子。 也正是因此,他绝不能把谢子遇就是自杀的顾若朝这一事实说出口。 谢子遇/顾若朝对于天道来说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易晚比谁都明白。无论是蓝光娱乐还是林梦,他们都只在苦苦遵循、在有生之时祈求天道的给予。可谢子遇已经敢于用性命作为赌注,放肆而自信地来要挟天道给予重生。 没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能够跨越生与死,便是天道最眷顾他的最好证明。 更何况方才暴增的丝线……这样易晚更加确信这一点。 ——他以为那些丝线的舞动是暴怒地寻找、与企图的毁灭。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谢子遇”是不是他放任、培养出来的恶魔? 他还记得谢子遇犹是顾若朝时,还记得那个坐在水泥管上,骄傲飞扬地晃着腿的少年,还记得他追求着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亲情时,那种虽万人吾亦往的神情……他在国庆周六的少年宫找到他,他带着他去电玩城,他和他在荒废的工地里看星星…… 回忆终结于广告牌掉下的“砰!”声。 易晚拒绝对这个世界负责——他只想生活在自己认为舒适的世界里。可在从高台绑着蹦极绳跳下去时,他仍旧在想,如果当初看见落下的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