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了堤坝,进攻下游。 季离轩半夜被屋外的喧哗吵醒,他穿了拖鞋来到窗边一看,水涨了好深,溪里停的泊船被冲到了岸上,堵住了民宿的正大门。 季离轩趿拉着拖鞋下去帮忙推船,这时候大概是凌晨三点钟左右,大多数人都在熟睡,小部分人被惊醒了。当地官方发出强制撤离的紧急通知,说上游决堤,水位还要再涨,继续逗留在西塘会十分危险。 凌晨三点半,大部分人都被喧哗惊醒。西塘四面环山,街委办事处组织着人群涉水往高处走,水涨得异常速度,很快就从小腿肚蔓到了大腿。丈夫牵着妻子,孩童被父母抱在肩上走。 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前进的人群停步下来,围到了被淹没的河边围栏旁。季离轩定睛一眺望,发现是两个三四岁的孩童坐在木桶里,从上游漂浮了下来。 父母不知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两个孩子哇哇哭着,河水湍急,眼见着就要把木桶往水深处冲去。 “是两个小孩!谁去搭把手?!”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吵嚷片刻,犹豫着没动。毕竟雨越下越大,接近黎明却天光黯淡,上游的潮汛不知什么时候汹涌而下,为了素不相识的两个孩子冒巨大风险,多数人没那么伟大。 季离轩来不及多想,挽起袖子就要下去。正要下水的前一刻,他的手腕被人拉了一把,黑暗中有个模糊的青年影子,季离轩闻见雪松的气息,心下一动,怀里被塞进只背包。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踩着栏杆,以一个标准的下水姿势扑通没入湍急河流中,身形起伏像一尾矫健的鱼。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下去了!” 季离轩被身后的人群挤到岸边,看到那人游到湍急的水流中央,一把抓住了木桶边沿,恰好一个浪头汹涌打来,人群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但浪头过后,却见那人牢牢攀缘着街道正中一棵被淹一半的人行树,凫水游了过来。 临到岸边,人群便自发组织手拉着手下到水中接应。先是木桶,把里面两个小孩抱了出来,再是下水的年轻alpha。 戎靖被一只玉白的手拽到岸上,干净的毛巾兜头罩了上来。 那人把毛巾按在他头上擦了两下,反应过来似的止停了。戎靖从湿漉漉的碎发下抬眼看他,季离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问:“不是没有来西塘吗?” 戎靖沉默片刻:“对不起,我没有想打扰你。” 季离轩轻嗤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过了一会儿,负责人组织大家继续往前走,戎靖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水涨得很快,季离轩时不时就想回头看他一眼,怕他跟丢。最后自己受不了别扭,站定原地,朝戎靖招了招手:“你过来吧。” 戎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大概又涉水走了二十来分钟,一群人来到西塘入口,前路被车子堵满了。负责人张罗着说要从山路走,人群就此分为了两拨,一拨要从山路走,一拨想留下来。 “这么大的雨,那么长的山路,你们会被泥石流给埋了的!” “走山路还有走出去的可能,呆在这里就是等死,没听新闻里说吗,第二波放水就要来了。” 最后争执不下,时间流逝,只得兵分两路。负责人带了几个青壮年去山外找支援,老幼孱弱人群留在原地,尽量往高处走。 季离轩穿上防水的雨靴,用绳子扎紧裤脚,负责人看了他两眼:“你不能去。” 季离轩愣住,纳闷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自认体力好过在场大多数人,遇见危险也并不介意身先士卒。但负责人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年轻alpha:“他说你是omega,omega不该冒险。” 季离轩气笑了:“只有我的alpha才有资格管我,你问问他,他是吗?” 戎靖抬眼看过来,眼眸静如深潭。负责人左看看又右看看,不想卷入这对小情侣的矛盾里,摇摇头走开了。 戎靖忽地叹了口气:“哥的发情期就要到了,凑什么热闹?乖乖听话,呆在这里。我会尽快回来的。” 戎靖臭毛病又犯了。他实在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在面对季离轩时,总是难以克制某种焦灼,他无法忍受季离轩出事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季离轩根本不听他的,懒得理会他。 很快队伍编制完毕,准备出发。一行人稀稀拉拉十几个,本着轻便为主的原则,又让几个负伤的歇下了。负责人打头阵,抓紧时间出发了。雨下得又密又重,打得人睁不开眼,戎靖脱了外套罩在季离轩身上,揽着他往前走。季离轩挣了一挣没挣开,戎靖的动作很强势,语气却是低声下气的:“哥,别拒绝我好吗?这样你也会舒服点。” 戎靖雪松气息的信息素在暴雨中缭绕他的鼻端,对omega发情期即将来临的高热身体起着一定程度的舒缓作用,季离轩轻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有时候他会觉得连老天爷都愿意帮衬着戎靖,万事总随着他心意走。虽然遭遇春汛并非他的本意,但关系产生间隙的两人,确实因为这个缘故而再次紧紧地绑定在了一起。 众人加快脚步,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和连绵不断的阴雨,心情都十分焦灼。留在西塘中的老人说得没错,这样的天气是最容易遭遇泥石流的天气,气温升高,原本冰冻的土层开始松动,被雨水一冲刷,轻易就能把人淹没。 大抵是运气实在不好,约莫走到中途,远方天际似乎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负责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蓦的脸色大变。季离轩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拉着拔足狂奔。这时才听见负责人声嘶力竭的嘶吼:“快跑,泥石流!” 人真倒霉起来,是什么坏事都会降临头上的。泥石流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任何影视剧和视频中的可怖都不足它真实面目的万分之一。 首先是快,非常快。像轰然坍塌的天穹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时机,前一秒还是旱地,后一秒就被淹没。生死时速,稍微迟疑半秒钟都是死。 季离轩不断听到有人发出半声急促的呼救,还没脱口就已经没了动静。他根本不敢回头,也无法回头,戎靖的速度很快,拉着他的手像只焊死的钢铁,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跑还是在被戎靖拉着走。 “你……放手!” 一种强烈的、烧灼似的疼痛从喉管烧到鼻端,季离轩眼前阵阵发黑,他是真跑不动了,戎靖再带着他一定会被拖累速度。带着土腥气的湿冷气息似乎就在脚后跟处追逐,季离轩想甩开戎靖的手,一甩之下没甩动,戎靖捏住他手腕的力道接近于掐,如果不是事态危急,季离轩恐怕会疼得叫出声来。 “戎靖!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