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持乌木杖,身穿宝蓝色衣裙的老妪慢悠悠从那高台走了下来,她头发斑驳,面容松弛,纵使光鲜衣衫也无法将她带回青春。叶听雪看她面不改色地踩着满阶尸骨走了下来,一瞬间就走到他身侧。 浑浊的眼睛幽幽看向叶听雪,他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这目光里含着审视的意味,叶听雪后退一步,见她用乌木杖重重敲在石阶上。干枯的手指倏地探了过来,叶听雪提刀拂开那只手,但刚伸出手就被摁住了刀鞘。 叶听雪翻手把刀一扭,她如老石巍然不动。刀上传来骇人的内力,叶听雪心头骤惊,面上杀来一股劲风,下一刻叶听雪嘴角飘红。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一指落在了叶听雪手上经脉:“他竟然把你这样的小玩意带进来了……小鬼,再见面的时候如果你还活着,我就请你喝茶。” 老妪将那口未抽出的刀还了回去,长刀入鞘发出一声清吟。叶听雪呼吸急促,那人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大笑着一步步离开,瞬间不见了影子。他两手发僵,缓了许久身上才有血液流通,堪堪能动。 他摇了摇头,将那女人的影子从脑子里撇开,死人岭里的鬼都不正常,叶听雪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关系。他快步走上高台,越往上那些尸体就越多。 柳催站在狴犴台上,那身红衣即使在青天白日里也仍透着森然鬼气。叶听雪上去时先见他的背影,他没说话,脚下才踏出一步面上就袭来一道罡风。 一条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肉人命的鞭子朝他飞了过来,鞭子卷住叶听雪的长刀,叶听雪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住,屏息借着那力道挥出一刀。 “嗯?”柳催身形一动,腕上发力用鞭子截断他的刀势。叶听雪虎口一震,五指微微发麻,这把刀往外狠狠一带。 叶听雪见势不妙,当即松手弃刀,长鞭将它卷飞出去狠狠扎在地上。 柳催睁开眼,见来人是叶听雪忽然愣了愣。他的手比心还要快,又是一鞭子打向叶听雪的命门。叶听雪失了刀,肉身不可能硬接柳催招式。他提气往后一倾,步下妙法行云流水,急急后退。 叶听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但仓促之间不能彻底避开。那一鞭打在他右肩,白衣上瞬间多了一道恐怖血痕。叶听雪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这一鞭卸去了八分力道,他才保住一只胳膊。 柳催咳出一口血,骤然收手导致的反功冲伤他的心脉,柳催木然的脸色一时发白。他皱了皱眉,颇为不解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提前说新年快乐,芜湖???明天不更?? 第025章-恶鬼25*长,腿025老啊姨025 萧瑟长风吹进狴犴台,叶听雪闻着那浓重的血气忍不住皱眉。这是死人岭的规矩,山关易出,再进却不简单,活人要想再进无间炼狱需要承受万千恶鬼的撕咬。就在这狴犴台,谁都可以对柳催动手。 柳催厮杀许久,整个人十分麻木。见叶听雪过来时手还忍不住发抖,身体的本能想让他将近身的人统统杀了。柳催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随手把那条鞭子丢在了地上。 “你不该来的。”柳催看着他说。 叶听雪看着他,感觉十分无奈:“来都来了……” 后半句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柳催大步走来将他整个人抱住,浓重的血腥煞气刺激得他有些头脑发胀。 柳催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将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他,叶听雪被他撞得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他抱得很紧,让叶听雪觉得自己即将要被他揉碎了融进骨血里。 两人无言地抱了半晌,叶听雪没见过这样的柳催,心里忽然觉得柳催有些可怜。 这个念头十分荒唐,柳催怎么会可怜?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或许才能担得这一声可怜。叶听雪自知一点也不了解柳催,没办法评价他的所为。或许这一切的事情都不必如此极端,可是没有办法,他们身在死人岭,死人岭本身就是有违天理的一个极端。 “朱颜让你来的吧,她在你身上放了引路香。”柳催声音沙哑,轻飘飘落在他耳畔。 叶听雪在他怀里动了动,没能挣脱开:“她说你在狴犴台,还说你给我找了一把剑。”叶听雪撇开那些沉重的思绪,开口时语气还算轻松。 “剑……”柳催似乎想起了什么,终于松开了叶听雪。他卸去那身凶煞戾气以后,留下来的只有疲倦和厌烦。 柳催从身后桌案上拿起一把赤红色长剑,那把剑的模样十分普通,是不久前柳催刚从血海里捡回来的。触手沾染未干的血液,柳催嫌恶地皱眉。他用衣袖反复擦拭,可衣服同样满是血污,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是哪里来的剑?”叶听雪记得柳催不用剑,他院子里的那些小鬼也都说鬼主大人不用剑。 “抢来的。这些蠢货里没几人用剑,能用的也十分平常,就这一把还算凑合……算了。”在那把剑越擦越脏之后,柳催终于放弃了,把它丢了回去。他眸光幽深,继续道:“……远不及你。” “抱歉。”柳催轻轻碰他右肩,叶听雪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正隐隐作痛。 狴犴台入夜之后极为寒冷,况且诸多尸体堆积在此,并不是什么值得多待的好地方。叶听雪几乎是拽着柳催离开这个鬼地方,从九十九阶青石台快步越下,青铜狴犴无声地看着两个活人离开。 叶听雪觉得柳催这副样子十分怪异,死人岭果然是个大染缸,或许再过几天柳催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叶听雪心中有坚守,总是不愿意沉沦,心里也不愿意柳催反反复复承受这些。即使这人早已在众鬼厮杀中胜出,即使他在往前不可数的年日里相杀得早已麻木。 月凉如水,华光摇曳,叶听雪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心里没有方向,那处小院子被他抛在身后,回头时再也认不出他来时的路了。柳催也任由他跟着那片月光乱走,叶听雪手很凉,他握了很久很久才将这只手捂出一点暖意。 叶听雪忽然回头看他,柳催站在流淌的月华之下,他其实长得很俊美,但和邪魔恶鬼搭边,让人不忍亲近。叶听雪看着那张脸好像自己也着魔了,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问道:“你见过潇湘剑吗?你便说那把剑不及我。” “潇湘月动惊鹤影,天底下四把名剑之一,他不及你不是很正常吗?少庄主。”柳催握着他的手,那双瞳仁是十分浓重的黑色,很容易隐匿情绪。 叶听雪看着那双幽深眼痛,从里头看出些惊心动魄的险意,心口随即闷闷发痛:“不是的,不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剑。我的剑已经丢弃了,很多东西的丢弃了……” 他有些激动,柳催从他手上摸到一点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