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缸里的米还够不够明天吃,不用想租的那块地收成怎么样,不用想官差敲门的时候能拿什么东西出去。” 或许他钦羡的事物可以概括成八个字,“快意恩仇,自在逍遥。” 叶听雪笑了笑,也没觉得自己有恣意快活的时候,跟着轻声说:“我也好羡慕啊。” 王二把他送到了方岱镇,这里和崖州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已经不在崖州的地界了。叶听雪和他道了别,站在方岱镇的街道上生出一点恍如隔世之感。脱离了柳催的掌控,他忽然对自己的前路感到一丝丝的迷茫。 不过也就一丝丝而已,这点迷茫很快被全新的现实危机所取代——他没有钱。 没钱,意味着他会挨饿,意味着他很可能连宜陵都去不了。流落街头是最好的宿命,情况再坏一点,他这身伤无药可医,会落得一个重伤去世的下场。 叶听雪脑子里划过无数种自己的死法,心中感叹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大侠,哪有大侠为几粒碎银发愁的。 天色更加昏暗了些,或许那暴雨又要来了。 为了不被饿死,他最后去谋了个好差事。叶听雪拿着自己的剑进了镖局。起初,那些镖师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话里话外都带着暗示。叶听雪手上那柄剑寒光凛凛,看着就不凡。 他们关上了镖局的大门,一旦输了,穿出去的名声可都不好。 但叶听雪十分诚恳地跟他们说:“我来谋个差使。”他手头拮据,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或许能在这里找个出路。 总镖头也愣住了,那瞬间脑子里从古到今的事都想了一遍。看着叶听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他本想拒绝。那人提着剑跟他演了几招,引得一群人连连叫好。 几番思量后才同意叶听雪跟着他们一起跑。 于是阴差阳错,兜兜转转,叶听雪到宜陵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叶听雪是真的有些本事在身上,也就只是一个月,他们这队人马对他的称呼,从小叶变成叶哥。 有时路上遇到了打杀的、抢劫的,脸面也不给,难免要动手。叶听雪的剑连鞘都不用出,几下就把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走镖的眼睛都犀利,一眼就看出了叶听雪的不凡。 但叶听雪很低调,看着人冷冷的,到了才市井里会努力把自己变得热络起来。这些镖师都看得门清儿,倒不是他真的留恋那些烟火气儿,而是他在打探各种各样的消息。 宜陵也是大魏数一数二的好地方,这趟镖走完,叶听雪就要和他们分别了。这些镖师们和他共处一个多月,已经将他当成了亲亲的兄弟。分别在即,心中是万般不舍,却碍于面子不好开口,他们便琢磨请着叶听雪去酒楼里头喝酒。 叶听雪本想婉拒,他跑了一个月的镖也手头也没有宽裕多少,吃酒是一场大花销,何况他的酒量也算不得好。 镖师齐齐说:“哥哥们请客,你只管吃菜好了。” 他拗不过,只得跟着去了。 夜市喧闹繁华。酒楼人满了,他们也嫌弃,吩咐店家在外头支张桌子,坐在什么地方无所谓,只要酒菜足够好。 喝酒猜码,推杯换盏,叶听雪看着他们热闹,自己心里也难得开心。烈酒喝不惯,于是跟店家要了一小壶果子酿的甜酒浆,取了甜点心蹲在路边慢慢的喝。 他还没这样见过宜陵,叶听雪眯着眼睛看着熙熙攘攘的过路人,借着浅淡的醉意开始想潇水山庄。 都说近乡情怯,叶听雪此时也生出这样的感觉,有些忧愁又有些害怕。脑子里已经不太记得清潇水山庄是什么样子了,那药坏了他的身体和记忆,只消想起心里就会又闷又痛。 况且如今的他已经被打成了罪人,叶听雪还没有把事情查清楚,回去也是百口莫辩。 他往嘴里塞了快点心,凑到邻桌不远出听他们聊天。这一听可不得了,讲的可是大事情。 “剿匪……往前几十年不见有人管管那满山匪寇,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听说是那里头住着的恶鬼,杀了人,杀了一村子的人。惹了众怒民怨,那崖州太守的乌纱帽也保不住呀,他给上阳那位连上了四封折子呢,不得了。” “听说是那些鬼已经不满足于杀人了,他们开始自相残杀,可不巧了吗,岭南王就派了一千人过去。那气势,整个山头都给扬咯。” “上阳那位不都把兵守住皇城了吗,从北到南行军那么远,来得及?” “从北边是来不及,所以兵从南边来的。” “岭南王?他可是那位的嫡亲舅舅,这么多年一直守在岭南。岭南太平,我只当他们都闲着种地去了,原来那些兵痞子还能用啊。” 叶听雪听了一耳朵,只听得这世间是再也没有死人岭了,这地方大多划进了崖州地界。 岭南王歼灭匪寇也没多留,山中事了便带着人离开。他走后过了整整四天朝廷派的督查才赶到崖州。 叶听雪没听到关于柳催的消息,虽然四位鬼主厮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只当那些鬼都相杀死去了。剩下来的身受重伤,不是官兵的对手。 尸清寒、贺镜安、闻人高月都死了,柳催呢? 他不信柳催真死了,带他走那人自称是崖州里的私塾先生,风楼出自他手,跟柳催关系匪浅,肯定不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书生。他身份不明,本事却不小,从死人岭中带走一位鬼主居然没传出来任何消息。 死人岭的内乱,也在柳催的算计之中吗?如果是这样,当时他没去狴犴台,柳催是不是就死在那里了?不,不一定,他留有后手,那人一定回来接他,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叶听雪垂着眼睛神思,肩膀被人狠狠一撞。 “不要出神了好兄弟,吃酒!”那镖师揽着他的肩膀喝道,随后又悄悄靠在叶听雪的耳边说,“小子艳福不浅啊,那边楼上有个姑娘一直看着你呢。” 叶听雪有些惊讶,他说的方向是不远也不近的茶楼,三楼的窗户大敞着。 一个红色衣服的姑娘坐在窗边观望着地下热闹的市集,叶听雪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觉得那只红色的袖子在夜风里轻轻飘飞,艳丽得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对他而言,红色意味着血和苦痛,前者是伤,而后者是柳催。 她或许并不是在看他,总之叶听雪看过去的时候,她没有在看他。 另外几个镖师齐齐拱了过来,醉醺醺地笑着说:“兴许是害羞了,刚刚她的眼睛可是一直在你身上呢?总不可能是在我们这几个糙汉子身上吧。” “不,不,若是害羞,敞那么大窗子干什么?大城市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喜欢嘛,就是这么的……”他打了个酒嗝,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叶听雪在他板凳上踢了一脚,让他直接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