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衣当时笑了笑,只说:“你们一点都不懂。” 叶听雪也不懂,即使剑折都不会抛弃剑的叶棠衣,他的剑为什么在这里,而不在手边? “他人呢?”叶听雪好艰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拿回了“佳期如梦”,捧剑前来的侍子有些急切,但看着瞒思可汗并不阻拦的神色,只能讪讪地收回了手。 瞒思可汗好一会儿才说:“他已经病死了,魂归长生天。” 名乌苏双手合十放在胸口,闭眼显得脸色凝重,叶听雪不敢置信:“你们都在骗我吧?是不是在骗我?” 叶棠衣怎么可能会死? 那个会说汉话的那个燕氏柔人继续解释说:“他去年就已经死了,在冬天,就葬在圣雪山下。” 翻译重复瞒思可汗的话说:“他说过你会来,可你怎么现在才来?” 叶听雪呼吸一窒,心痛如绞。瞒思可汗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在叶听雪肩头重重拍了一掌,他说:“不要哭,阿苏塔尔的孩子不该轻易流泪” “这不是轻易流泪,他是我最亲的亲人。”叶听雪说,他紧紧握着“佳期如梦”,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叶棠衣了。 瞒思可汗有些沉默,他看着叶听雪,觉得他和阿苏塔尔一点都不一样,但好像又一模一样。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多情,又一样的不幸。 他心中描绘的阿苏塔尔其实很模糊,虽然阿苏塔尔是他的妹妹,但他最后见阿苏塔尔的一面,还是阿苏塔尔已经确定成为前往大楚和亲的公主,她动身朝中原去。 瞒思可汗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因为时间过去了很久,已经是三十年多前的事情了。 回归长生天的人,俗世人关于逝者的记忆会变得越来越寡淡,这是逝者在收回他们关于自己的思念。 当音容变得模糊,生者的伤痛就不会再沉重,逝者则会在长生天中留下最后的庇佑与祝福,从此前往极乐。 一直记得离开的人才痛苦,瞒思可汗看着万分悲伤的叶听雪。他发现叶听雪和那个汉人也很像,那个汉人在生命最后要了纸笔,还能描绘出阿苏塔尔的样貌。 也是看了那副画,瞒思可汗关于阿苏塔尔的记忆才变得明朗,他好像又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分明阿苏塔尔已经离开很久了。 “让名乌苏带你去见他们吧。”瞒思可汗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王帐了。他似乎也被这种悲伤的氛围所感染,开始思念早已离去的阿苏塔尔。 离开王帐以后,名乌苏带着叶听雪去圣雪山下。汉人没有资格实行圣葬,也不能葬在雪山之中,但叶棠衣对此毫不在乎,说葬在山边也行,河边也行。 提及生死之事,叶棠衣十分坦然。回不到中原也没有关系。无论在哪,他都可以一直看着这片美丽山河,这片和中原毫不相同的奇景。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叶听雪听着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走了很久才看见一处小小的坟头,是叶棠衣的墓地,燕氏柔人并没有依照汉人的风俗为他立碑。 名乌苏道:“他说死了就是死了,名字有人会记得,只要告诉你他在这里就好了。” 叶听雪没说话,他把“佳期如梦”放在了叶棠衣的坟前,跪下然后嗑了三个头。这时候他已经没有眼泪了,原来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连眼泪都不会有。 “他怎么死的?”叶听雪努力使自己平静,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很难听。 名乌苏能感受到他的悲伤,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 自从阿苏塔尔死去以后,燕氏柔就十分不待见汉人,只有叶棠衣一个例外。 二十多年前叶棠衣把阿苏塔尔送回了燕氏柔,这是阿苏塔尔的棺椁。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婴儿,但当时燕氏柔人心中充斥着仇恨,并没有接受这个小小的婴儿,于是叶棠衣又把他带回了潇水山庄。 二十多年后叶棠衣再度来到燕氏柔。准确来说是燕氏柔人在草原中捡到了这个满身血污的汉人,一只手臂血肉削尽,成了白骨。 即使这样他还没有死,十分坚定地来到了燕氏柔。 有故人认出了他,是当年被他带回来的阿苏塔尔的侍女。 “那汉人是收了伽尔兰的信才来到燕氏柔的,但伽尔兰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名乌苏解释说,伽尔兰就是那位阿苏塔尔的侍女,“我觉得伽尔兰也会想见你。” 叶棠衣住在伽尔兰的帐子里,也只住了半个多月,叶棠衣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伽尔兰去找了草原的巫医,但巫医只是指了指长生天。 “伽尔兰甚至去雪山为他祈福了,但神山也留不住长生天要带走的人。”名乌苏朝远处的雪山虔诚一拜。 “我想见伽尔兰。”叶听雪道。 名乌苏听了翻译的转述,他就猜到叶听雪确实要去见伽尔兰,但天色已经很晚了,伽尔兰的住处可不算近。 他正要向叶听雪解释,就听到一阵马蹄声朝这边而来,名乌苏皱着眉回头一看。若非要紧的事情,在雪山这边没有人骑快马,这是对神山的不尊敬。 但来人确实有急事,他停在了不远处,下了马之后就朝名乌苏飞奔过来。他们用燕氏柔的话交谈,叶听雪听不太懂,只能站在旁边。 他只能听懂一些相对熟悉的词语,然后猜测这句话和什么有关。 名乌苏的脸色瞬间沉重了下来,叶听雪推测是燕氏柔和新曷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起来,今天名乌苏才带着人从新曷支回来,他们手上还有一批新曷支特制的弩箭。 他们说话并不避讳,翻译听了一耳朵,颇有些震惊地看着叶听雪,他关注的地方比较奇怪。 那些新曷支人,怎么也认识阿苏塔尔的孩子? 第070章-天涯70*长,腿070老啊姨070 名乌苏没有骗他,伽尔兰的住处确实很远,叶听雪骑着马走了很久才看到伽尔兰的帐子。夜色渐浓,天上白月高悬,照着前路像有一层荧荧辉光。 翻译本来想明早再带着叶听雪去的,但后者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伽尔兰跟阿苏塔尔在大楚待了好几年,她还会讲一些汉话。”翻译带着他走到伽尔兰的帐子边上,他说完朝伽尔兰打了一个招呼。 其实中原早就没有大楚了,从大楚到大魏,分明只过了二十年。但燕氏柔人不怎么关注中原的王朝更替,他们守着牧草过一轮又一轮,然后这一生就过去了。 伽尔兰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头发已经变成一种浅淡的灰褐的颜色,脸上尽是岁月的刻痕。 “阿苏塔尔的孩子想要见你。”翻译指了指身后的叶听雪,伽尔兰瞬间就看到了那人,她的棕色眼睛里忽然闪烁起一点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