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得了光亮,开始忍不住要睁开眼睛。还好霍近英那行人离得很远,加之天色又暗,他们一时间没办法分辨出来,这是一双怎么样殊胜绝艳的眼睛。 “徐乱”也和他对上目光,这人脸皮陌生,唯独那双眼睛让他感到有些熟悉。但他没去细想,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他在意。 他的问题并不需要叶听雪回答,“徐乱”自己便笑嘻嘻地说:“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不去报官,奸人相勾结,昏天黑地无明光。还有这什么江湖游侠,也根本不讲道义,不仍做这些狗东西的伥鬼吗?” “徐乱”把琴扔到地下,将它踩了个粉碎,心里才算舒了口气。 “善者不得善终,恶者不绝其恶,只有成为比恶更恶的鬼,才能让这些狗东西罪有应得!这叫替天行道,你说对不对?”那双恐怖的眼睛一直盯着叶听雪,他越走越近,香气也渐渐变浓。 叶听雪握紧风楼,迎着他挥出一剑,咬牙道:“那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徐乱”错开那一剑,风楼擦过他单薄的身体,宽大的孝衣显得他活像一个纸人。他没有对叶听雪动手,而是仔细地注视着他说:“我都不在乎了,他们都死了。” “徐乱”躺在棺材里才体会到“死”是什么感觉,空落落的,又很寂静。如果死后的世界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这些狗东西占尽了便宜。太好过了,还是让他们太好过了。 “他们已经死了,我极尽手段让他们的痛苦更多一些,可人命脆比薄纸,死了就是死了。”他掰着自己的手指数着一共死了多少人,然后又对叶听雪说:“我家死的人没这么多……但这些狗东西怎么能配和他们比?” 没有一点好肉的脸皮被肌肉牵动,“徐乱”扯出了一个微笑,狰狞又丑陋。让叶听雪从他那双眼神里看出痛苦和不得解脱的迷茫。叶听雪忽然觉得怪异,这个人很怪异。 “徐乱”觉得叶听雪的眼神很熟悉,他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无视了横在他身前的风楼。柳催察觉到危险,当即就想动手,但被叶听雪死死按住了。 “姑娘,杀了这么多人,你心中的恨解了吗?”叶听雪试探道。 他看到那个鬼似的人忽然脸色变得苍白,提起手就要打出一掌,可刚聚起气力又生生忍住了。于是把手在叶听雪面前晃了晃,看起来像是吓唬了他一番。 “徐乱”笑嘻嘻地说:“你这是眼睛花了,把我认作了姑娘?我徐乱是天底下一顶一的大恶鬼,可不是什么姑娘。” 叶听雪摇摇头,开始解释道:“你方才弹琴时右手扫弦所用的指法,小指微勾形如蝶展翅,这是教坊中专为女子设计指法。女子的手柔软秀美,涂染蔻丹之后更显艳丽,指上飞蝶绕和台上惊鸿舞相比也毫不逊色。更别说,你两耳穿了数道小眼儿,把首饰卸了才留这么些孔眼下来。” 即便烧坏了面目,毒毁了嗓子,但这些细枝末节之处仍然能看出来她是一个女子。没有十年苦功,琴决计弹不成这样。 这个“徐乱”一定在教坊这类地方呆过很久,巧的是叶听雪正好在软香馆里见过蝶指法。 “是与不是你有什么分别?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我是鬼,哈哈,我可是恶鬼!”她癫狂地叫喊道,脸上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叶听雪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情绪,只感到千般万般的诡异和恐怖。 她身上比温柔散还要浓烈的香气,是歇心丹。什么地方既会教人蝶指法,又会给人留这样勾人心魂的香,除了软香馆,叶听雪再也想不到任何地方。 “徐乱”只是笑,然后听到那人再度闻她道:“你扮做徐乱是为什么?” 死人岭里的猜命鬼主,是除了柳催之外恶名最盛的一位鬼主。他几乎代表了江湖许多人对死人岭的刻板印象,认为那些恶鬼大多和猜命一样。 生饮人血,好食人肉。不吝虐杀,尤爱剥皮拆骨。 这个女人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曾是猜命所做出来的事情,仿佛都在告诉别人,她就是恶鬼,她就是猜命“徐乱”。 “嘻嘻,不告诉你。” 她癫狂笑着,刚才未出那掌骤然而至,再也不留半分情面。 柳催被人往后一推,到了掌风所不能及之处,他抬头看向那人。只见叶听雪那剑连鞘也不出,缠着粗麻的布条就使了出去。 “怨难消,恨难解,可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她尖叫着说道,造化千千手出招即是毫无保留的骇人杀意。一掌朝叶听雪天灵处狠狠击打,无果后转而攻向他门面。 “了此因果,抛去俗缘,该是我解脱了,就该是我离开苦海了!” “徐乱”恶狠狠地说着,她咬牙切齿,疯长的恨意让她出手更加凶狠毒辣。 叶听雪提剑以应,他的剑不算快,但招式很是细致。柳催看着那剑的走向感到不对,这并不是叶听雪自小到大练成的潇湘剑法。 出的那一剑,堪比和缓春风,也好像急来春雨,无意杀人,只是应付和化解“徐乱”的杀招。还好她不是真的“徐乱”,叶听雪和她过了几招之后也摸清了这人的本事。 即是掌法精妙,内力磅礴骇人,但她的根基很是浅薄,内息控制甚至比不得一般的江湖中人,破绽不胜枚举。短时间内不能凭这内力跟招式把人打败,那么渐落下乘的一定会是她。 叶听雪和人周旋游刃有余,《婆娑经》深奥复杂,佐以那种诡异致瘾的香来速成修炼。见效很快,但他同样也不能轻视。 毕竟飞花剑,苏梦浮只教了他两招,一招是“芳春盈野”,另一招就是这“雨打梨花”。 他不能轻易用潇湘剑法,这样在衢山剑宗面前就彻底暴露了下来。叶听雪很为难,只能反复出这两招。 不想这可激怒了“徐乱”,她大喊道:“少瞧不起我,我不管你是谁。乱我因果,坏我道行,杀!杀!杀!” 叶听雪敏锐捉到她乱掉的呼吸,和轻微变形的招式,风楼压在她肩膀上,那力道让“徐乱”肩头一塌。 她丝毫不觉疼痛,反而以另一只手抓住了风楼剑身。“徐乱”不退,她抬起头死死瞪着叶听雪,恰巧天上一片浓云散开,月光如水兜头泼下,把天地都照得很亮堂。 “徐乱”脸色如同金纸,她看叶听雪那张平凡得让人记不住任何一处的面孔,又看到那双美丽得让人此生难忘的眼睛。 她终于想起来这眼睛的主人是谁了,原来是他啊……“徐乱”出神一刹,叶听雪接了柳催抛过来的一段绳索,反手就要把她给紧紧绑住。 但“徐乱”反应很快,她手上一震,外散的真气将这可怜绳索给狠狠绞断了,她趁机死死拉呃叶听雪的手腕。 骷髅的手很是冰凉,让叶听雪那副本来就不怎么温热的身体更加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