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血从他口中滚落出来,掉在地上。竹玉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却还是这么叫他:“絮雪……”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叶听雪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把他的溃散的生气留住。 竹玉没有力气,更显得那只手柔若无骨,这是一双曾在软香馆里调琴试香的手。叶听雪握着它,模糊想起在软香馆的时候他迷茫着不知去处,时常会有个人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回到屋子里。这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叶听雪能感受出来,却再不想不起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 是你吗?叶听雪的问题没有得来回应,竹玉只顾自己讲话。 “人是我杀的……宗鹞,霍近芳还有霍近英……都是我杀的。”竹玉两唇颤抖,又有血从他口鼻中涌了出来。“先用刀抹了脖子……然后一掌……他们叫我别露馅……怎么办呢……我不想叫他们如愿。” 他微微垂下眼睛,感觉死亡愈发近了,从前还会恐惧,到现在紧绷的心弦竟松懈下来了。肉身苦累,而魂魄渐渐轻盈,原来死亡也可以不恐怖。明明他恶贯满盈,明明他染尽血腥,将死这时还有人去握紧他的手。 竹玉嘴里的血吐不干净,等吐尽了,他的命也就彻底没了,他只能含着满嘴鲜血模糊地说:“都是我做的……承天府做的……别叫他们冤枉你了……絮雪。”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叶听雪直面生杀地时候都不曾崩溃,而这个半大的少年这么死在他面前,无能为力之感压得他近乎窒息。 “恩人……你在宿水送我的那块饼,我一直都记得。”他用最后的力气点在叶听雪的眉心,手上沾的血在这个神仙人物上留了斑驳痕迹。 他最后说:“我一直都记得……” 第129章-浮世梦中身128*长,腿129老啊姨129 穿过盛元门后再走上一些距离,就是道由汉白玉石铺就的长阶,从这里抬头能望见紫宸。 那条长阶上有几个宫女太监正在扫雪,他们动作逐渐变得很快,因为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天明了。 李金陵在盛元门站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他并非是觉得这夜风重雪寒,而是触景生情想起一段十几年前的旧事。 那时也有一场风雪,也是长天昏暝,星月不显。想到那景象,便不由得让李金陵笑了笑,而怪异的情感不可遏制地漫上心头,触动他,又叫他还没养好的伤口隐隐发痛。 见他停住了,领路的小太监恭敬地回头看他,却被李金陵问了一句:“你进宫多久了?” 那小太监仓促被人发问,怔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掩盖下那点不自然,妥善地回答道:“奴婢是维德九年入宫的,到现在有五年了。” 李金陵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小太监还低着头,任由他肆意打量。入宫五年就能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到现在能在御前侍奉。李金陵思索了一下,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那你就没见过从前的盛元门了。” 小太监并不是第一次见李金陵了,这位承天府的大人虽然面上天生挂笑,但不需客套回话的时候他一字都不多说,总是沉默寡言。 现在他模糊地感应到李金陵在感慨,因此顺着话头问下去:“从前的盛元门是什么样的?” “和今天一样,也没什么的特别的。”李金陵呵出一口热气,看见漆黑的天色逐渐变淡,似成一种雅致的水墨颜色。但也只有颜色而已,这张天然的画卷上再没有涂写任何,所以天意也混沌难测。 小太监没说话,李金陵想着自己方才所说,又笑了:“倒是有一天很特别,那天下大雪,盛元门走出去的石阶上盖着的白雪却留了道红痕……有一个很可怜的人,身上被一万只箭射穿了还想要爬到大殿去。” 这话听在小太监的耳朵里,直听得他心惊肉跳。李金陵往紫宸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意变得无奈。他并不是要去紫宸殿,因为谢怀不在那里。 而从偏殿的方向正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小太监看见来人以后立即垂下眼睛恭敬地向他行礼,并不敢去抬头看他。李金陵倒是无所谓,朗声笑说:“尚书大人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听起来是普通的寒暄客套,放在此情此景中却有了些别的意味。 王尚书面色僵硬,他的官帽依旧妥帖地带在头上,没有选择去遮住额头上那个崭新的伤口。血迹未干,只是被轻轻擦拭过,李金陵知道是谢怀用砚台砸出来的。 这位兵部尚书王大人如今到了古稀年纪,过不久就要致仕返乡。而他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雪夜入宫觐见,所为何事不必猜也能知道。李金陵毫不遮掩地观察王尚书的神色,看起来他似乎也并不算好。 “李大人。”王尚书也简单问候了一句,他和李金陵同为正二品官,位高位低什么的都不必去算。平日也只有公务交涉,并无私交,王尚书实在不知道还能寒暄什么。 他向来端正谨饬,李金陵见过他的奏疏,那上头的言辞不怎么圆滑温和。 “尚书大人慢走。”在王尚书走过去的时候,李金陵又笑着说了一句。 而那人却在这一声中再度停顿下来,王尚书孤身出了偏殿,无人跟随,也没有带伞。他是淋着风雪出来的,肩头沾了雪粒。李金陵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落寞萧索的意味,并不少见,上阳出走的京官身上多的是这种意味。 “李大人从荆西府回来,见过蛮夷的铁骑了吗?” 这时候李金陵不说话,他依旧保持着面具般的微笑。王尚书皮肉衰老,目光却锐利如同寒星。没等来回答,他定定地看了李金陵很久才转身离开,这一次他不再停留。 谢怀的偏殿布置得一点也不像帝王居所,殿内摆放了仙人铜像,炼丹炉,连佛龛也有。李金陵进来的时候先感到的并不是炉火的温暖,而是一种似有若无的浅淡香气。 “陛下。”李金陵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一身黑色道袍,披头散发的谢怀听见他的声音,疾步朝他走了过来,李金陵还低着头,从脚步声中感觉到谢怀没有穿鞋。 “爱卿抬头。”谢怀赤脚跑过去,有些激动地说。他已经走到李金陵面前了,胸前悬挂的那只银丝镂空的八角莲纹香囊落到李金陵面前,于是那种撩人心魂的香气变得更为馥郁。 李金陵应声抬头,却在那瞬间被谢怀用尽力气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这一下打得天子手掌也跟着发痛发麻。但他尤不解气,深呼一口气又打了好几掌,等手痛得再也不堪忍受了他才踉跄着退开两步。 谢怀微微躬身,癫狂笑着,不能自己,也不知他是惊还是怒。谢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气,腰已经躬得极低,似乎要作呕吐。 “来人,去看看陛下的手伤了没有,立刻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