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出那其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有些难以置信,叶听雪居然对他说不恨。 “哥哥,你知道人的贪念是什么样子吗?”叶新阳双目圆睁,自眼角又溢出泪水,他絮絮叨叨说着:“是很恐怖的……是很恐怖的……” 他回神握住凌霜,并将这把剑贴在自己胸口:“我有这些了……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可我还觉得不够!” 叶听雪看着他的背影,仍坐定不动,他从未想过叶新阳也会露出这种癫狂魔障的姿态。他想说些什么,但张嘴只有一声叹息。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叶新阳没有回身,“长老们跟我说潇水山庄没有你,没有父亲,一样会变得很好。即使没有潇湘剑……也能到剑宗那个位置,我信了。” 叶新阳记得自己坐在议事厅里的感觉,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却不需要开口说任何话。四堂长老想控制他,叶家宗族也想控制他,因为他最不像叶棠衣。叶新阳也确实不像叶棠衣,他有无数多的贪念,心思也比洒脱自在的叶棠衣更多。 他不在乎宗鹞的死,借黄泉府做的乱来减去四堂长老的锐气和威风。他不在乎潇水山庄百年基业,任由官兵抄没践踏也不回头。但离开了宜陵后,平素那些规矩严苛古板的老头子们,好像一瞬间被抽掉了骨骼。 “只有舍弃这些,才能叫他们顺应我心,让他们再也不能忤逆我的任何所为。” 每当叶新阳以为自己跳脱出了一层桎梏,但总还有什么东西继续牵扯着他。起先是羸弱的身躯,接着是光华夺目的父兄,还有始终限制他的四堂长老和叶家宗族。 “可为什么,我的厌恨一点都不减,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叶新阳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颤抖不止的身体忽然冷静了下来。他肩上被一只手点了一下,那只手很冷,叶新阳能感受到一丝寒气顺着衣衫透进身躯。 叶听雪做安抚状拍了拍他,令叶新阳重新坐定。兄弟二人再次相对坐着,叶新阳对上那双眼睛,仿佛自己从内而外都被人看透了般,什么都藏不住。 他听见那人轻声说:“因为潇水山庄还在,你的恨若是出于此间,确实不能轻易消减。” 就算毁去了一整座庄园,潇水山庄依旧存在。百年基业不会在一日之间消失殆尽,血脉不绝,叶新阳只要还挂着这个姓氏,便始终需要替它筹谋。 如今形势不好,叶新阳趁此机会将潇水山庄的两派都打压下去,让他们能顺应自己,可这样能过多久?等诸事平息,潇水山庄重新站定,叶新阳仍然需要在那两派中做出个选择。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叶听雪看着他,温声道。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院落里,门窗闭锁,外头有个人正懒散地打着哈欠。他百无聊赖地捏着雪人玩,耳朵只听屋外,不敢听屋内一声。 “这局乱糟糟的。”柳催捏着一粒黑色棋子把玩,漫不经心地说。 屋中一张棋台边坐了三人,柳催和伏东玄对弈,在伏东玄身边还有个半大少年静静坐着观棋。 这一目是柳催落子,但半晌不见动作。他不看棋局,面上也不端思考神色。柳催完全没有下棋的性质,他对面的人都知道这是在空耗时间。 不过伏东玄很有性质,见柳催不落子,伏东玄偏头去问身边人:“殿下觉得如何?” 柳催坐在他对面,不必偏头去看,他口中称呼的殿下自然是另外一位——柳夺香。这名字本来艳丽,偏偏中间缀了个“夺”字。这字原意为失去、错过,后来有了强取、抢夺的含义,看着就平添几分凶煞。 字是柳催送的,他觉得这字最合称萧攸,但萧攸从来不喜。 萧攸很尊敬伏东玄,他仔细地看着那副棋局说:“数劫循环使得局势混乱,是幅僵局。” 伏东玄在他手上拍了拍,起身让开了位置:“请殿下破局吧。” 但柳催并不给他机会,还没等萧攸入座。那枚黑色棋子被随意抛在棋台上,砸出一声轻响,棋台倏地从中间断裂开来。变故突然,萧攸不知道他这疯子长兄为何这么出手,便伸手护在伏东玄身前,使那些散落的黑白棋子落在自己身上。 “你!”萧攸心中莫名生起怒火,忍不住扬起声音。 柳催把剩下的棋子也拨到地上,让它们乱得彻底。他无视了萧攸眼中的愤怒,开口讽刺说:“你看错了,这是一幅死局……死局,唯有这样去解。” 伏东玄面上保持微笑,看着他们兄弟对峙并不做声。 “这算什么解法?”萧攸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那个人跟疯子般大笑,心道不可理喻。他的长兄是死人岭里的恶鬼,世上所有的邪恶都能在其身上找到。萧攸是伏东玄的学生,学的是仁德良善,从来看不惯这恶鬼以暴制暴的所为。 恶鬼不笑了,他盯着萧攸的眼睛看了半晌,看得人心中厌恶更甚。萧攸紧皱眉头,再忍不住想开口时,柳催又看向伏东玄反问:“这为什么不算解法?” 伏东玄不答,柳催也不在意。 他将一粒黑色棋往上去抛,棋子却在落下时成了粉末:“世家……从开科举后就不能随意掌控朝廷,逼迫皇权了,不过拿刀提剑还是照样不凡。” 这些长在中原沃土上的东西,渐渐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甚至能威胁王朝。柳催用了十几年的世间,用苛刻的手段验证过了,这确实可怕。 如果足够有手段,能占据大块田地汲取财富,能集结出一队武装。这个由恶鬼捏造出来的黄泉府,不靠声名威望,不靠世代积累,不靠血缘传承,也能让上阳皇宫里的那位时常感到恐惧。 但黄泉府还远远比不上潇水山庄、衢山剑宗那样的庞然大物。宜陵一块,衢山一块,彭关一块……这天底下留给皇帝的还剩下几分? 萧攸面色不算很好看,他看见柳催又碾碎一粒白色棋子。 那个人说:“开宗立派,威名远扬,门徒成百上千,振臂一呼便能引起八方相应,如果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怕不怕?” 分明是皇帝,却只能拥兵守着小小的皇城,无法轻易驱使那群人,还会被人拿剑直对心口……这些怎么不令人害怕? 萧攸没说话,柳催又道:“只要是皇帝,都会害怕。” 这些恐惧不只出于生死,更出于对皇权的深重贪念。这么一个惊恐至极的人,能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 “非要这么决绝?这世道本就苦不堪言,做这些……难道不是再添混乱吗?”萧攸紧皱眉头,他依旧无法理解柳催的行事。 这恶鬼从不将人放在眼里,无论是谁,看过去都如同是手中棋子。柳催能冷心无情地利用它们,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它们。 伏东玄在一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