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凌风所言,甫一入夜,裴寂便来了。 裴寂踏入屋子时,宋北遥正半倚在床榻上,手中翻阅一本书。他看得很认真,时而眉头蹙起,时而捂唇闷咳几声,仿佛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屋内烛火并不算亮堂,暖黄的光柔柔地落在那一片,让床上的人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裴寂目光凝了一瞬。他见过太多美人,宋北遥的容貌是最为出众的。不仅如此,那份姿容和独一份的气质,在九洲大陆都数一数二。但很快,他眸色清明,面色冷然道:“本王留你一命,不是让你在这里闲情逸致的。” 翻书的指尖一顿,宋北遥抬眸看向裴寂,像是突然被人打断,脸上带着一丝惊讶、茫然、和不知所措,很快又强装镇定般,苍白地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不能闲情逸致?” 裴寂微微眯起眼眸。这少年的神情非常自然,令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如若不是真实反应,那么此人的伪装能力就太可怕了。 迄今为止,他审过无数刺客、细作,再厉害的人,都有崩溃暴露的时候。他这次需要多一点耐心,静静和猎物周旋,等待时机,揭开他的真面目。 “你应当知道,本王为何而来。”裴寂站在距离床榻稍远处,不再走近。 他的眼神像狼一样,冷静、凶狠、克制、凉薄,仿佛对猎物的一举一动都洞悉透彻。 宋北遥混娱乐圈四五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像裴寂这样的。裴寂是真正的顶级上位者,不仅掌握无尽权利,还掌控着别人的生死。 如果有可能,宋北遥会尽量避免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所以这次,他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警惕,从这头狼口中,分一块肉吃。 左下角灰色数字再次降到—196,每天早晚自动扣一分,一天天的一分两分往上加绝不是长久之计。 不动声色敛眉,宋北遥从床上起身,走到裴寂跟前。 男人足足高了他一个头,身上带着屋外冰雪的寒气。身形精悍强健,一看就是长期习武,身姿利落挺拔,颇有戍边将帅风姿。 在他的冷眸俯视下,宋北遥明显感觉到裴寂毫不隐藏的压迫感,锋利的杀意,无孔不入的刺探。 摄人重压之下,很少有人能做到神情自若。 裴寂冷厉的眸紧盯着宋北遥。在他面前的人,除了臣服,还是臣服,但这个人,却不一样。 宋北遥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眉眼温柔如水,面色恰到好处的苍白虚弱,施施然朝他浅行了个礼,缓缓道来:“在召国,结为夫妻当饮合卺酒。太子殿下如今是我夫君,今日不妨饮了这杯酒,一抵前两日你我之间的误会。” 他拂手,指向桌上的一壶酒水。 裴寂冷哼一声:“宋北遥,本王没空跟你玩这些。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说出彭羽的下落,或者重回地牢,本王不介意送你一只蛊虫玩玩。” 宋北遥仿佛丝毫没被他的话语震慑住,而是走到桌旁,往两只酒杯里添上酒水。 左手一只,右手一只,举着酒杯重回裴寂面前,递过去一杯,温柔笑道:“殿下,喝完合卺酒,再聊这些也不迟。” 裴寂看都不看酒水一眼,直接一掌掀翻:“和亲之事非本王所愿,本王不会将你当夫人看待,更不会与你饮酒。” 一息动作间,宋北遥的指尖擦到裴寂手背,左下角数字立即跳转为—195。 他极浅地勾了下唇,很快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时,突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手提利剑,笔直地刺向裴寂后心口。 裴寂反应极快,正要回身反击时,宋北遥早就做好准备,立即抱住他调转方向,惊呼出声:“殿下小心!!” 利剑顿时刺穿他的左后肩,宋北遥瘫软在裴寂怀里。黑衣刺客拔剑而出,几名侍卫听到动静及时赶到,刺客眼见形势不对,迅速飞身而出,于黑夜中消匿身影。 怀里的身体不断下滑,裴寂愣怔片刻,伸手揽住。他的武功极高,应付这等刺杀不成问题,眼前的少年分明病弱至极,却在第一时间不顾生死地替他挡剑。 宋北遥左肩的伤口顿时鲜血汩汩流出,一名侍卫见了,跪地问道:“殿下,是否宣谭医师?” 裴寂沉默地垂眸,怀里的少年眉心紧蹙,半阖上眼,鸦羽般的眼睫因疼痛而颤抖不已,一双唇惨无血色,豆大的冷汗从额间滚落。 “为何这般?”裴寂的嗓音低而沉。 宋北遥疼到呼吸急促,他深深地看着裴寂,苍白手指拽住他的衣袖:“因为不想让殿下有危险。” 裴寂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宋北遥,他的手掌不断被温热的血流濡湿。 他不想去细究这句话是何含义,只开口道:“宋北遥,告诉本王彭羽下落,本王就宣人救你。” 少年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没事的,殿下不救我不是正好?殿下怀疑我是刺客,我这般死了,就不会碍着殿下,召国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无力地阖上眼,手骤然松开,垂到身侧。 那个瞬间,裴寂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母妃,那个柔弱又心软,平日里见到一只鸟雀死了都会伤心的女人,在毫不犹豫为父皇挡刀而死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难道不害怕吗? 半晌,他喉头上下滚了一遭,沉声吩咐侍卫:“去,把谭天喊来。” 第5章 宋北遥的伤势并不算太重,但他太过疲惫,身体状况又糟糕,这次昏迷,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待醒来时,左下角的数字再次减到—196。 “宿主,我的宿主哎,你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呢!”系统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涨点气运值又给造没了。” 宋北遥刚醒,身上很不好受,他闷咳几声,回道:“你知道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吗。” 系统:“什么意思?” 宋北遥又道:“那你知道还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吗?” 系统呆滞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北遥没想到系统连这都不知道,呵呵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身上的衣裳想来是凌风帮忙换过,左后肩应该也上过药,温温热热的,伤口刺得不浅,疼痛感一阵一阵的,好在药效能稍微缓解一些。 屋里没人,倒是比之前暖和不少,宋北遥注意到,屋子中央放了一个炭盆,热气是从那儿产生的。 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风雪一下灌了进来,凌风连忙关上门,跺了跺脚,边搓手边小声嘀咕:“冻死了冻死了!” “外面下雪了吗?”宋北遥偏过头,虚着嗓子开口。 凌风惊讶抬头,眸中一喜:“你醒了啊。”连忙跑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