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情绪放在第一位。 如果哥哥不愿意,那就不去,他另想办法。 沈骆洲沉默几秒:“可以,我来安排。”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去:“好了,别想了,先上药。” 沈舟然乖乖解开衣领,冰凉的膏体混着草药香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过敏真的是太冤了,他一回想都觉得自己倒霉,偏偏那时候手就抓住了手术床的合金,全身都起了红斑,一块一块,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脖子上更严重,搞不好醒来之前还是躺在合金上的。 膏体有些凉,冰得他往后缩,又被捏着后颈轻柔地拉回来。 “别动,”沈骆洲掀了掀眼皮看他,又问,“不舒服?” “凉,而且有些痒。”沈舟然说自己的感受。 头顶上没人说话,他想抬头看一眼,却听到沈骆洲很轻地叹气声。 重重砸进他心里。 沈舟然瞬间慌了。 “不、不痒的,我真没事了,哥你别乱想。” 他去扯沈骆洲的衣服,拽了拽。他能感觉到,大哥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 但沈骆洲从不说,面对他时永远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破绽。 沈舟然抬头想去看他的表情,却被沈骆洲微微压住脑袋,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小乖,见完郁言璟,不,过完你的19岁生日,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以吗?” 可以吗? 沈骆洲很少会问他好不好,可不可以,行不行。 他会自然地帮沈舟然安排好一切。 但他现在在问,他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骆洲还在说,语速很慢,好像每一句话都在斟酌,沈舟然只能猜测他说话时的表情:“小乖将来想干什么呢?当一名歌手?设计师?还是别的事业?” “等你生日之后,可不可以告诉我答案?” 过自己的生活,选择成为想成为的人,他永远都会是沈舟然的后盾。 只要他活得自由且快乐,热烈又有希望。 不被所谓的剧情拖累,不会陷入危险的漩涡。 这就够了。 “好。” 沈舟然点头,不知为何眼圈发红,又不想让沈骆洲看出来,快速眨去眼角水渍,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上面,感受着他的呼吸起伏:“我会认真考虑。哥哥也不要再难过了,你不开心的话,我也会很难受。” 他说完觉得不够,又补了句:“会很难过很难过,真的。” 沈骆洲看着手掌下毛茸茸的脑袋。 真是,不该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闷。 他的错。 脑袋被抱着的人拍了拍:“突然想起来,我摸完药膏忘了擦手。” 沈舟然:“……!” 他猝然抬眸,这次终于看到了沈骆洲的表情。 他垂着头望自己,眼睛里晕着一点笑意,晃了晃还沾着药膏的手指。 沈舟然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果然在头发上摸到了药膏。 “……哥哥!”他小声抱怨了句,“你怎么能……”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指责沈骆洲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泄气道:“你肯定是故意的,快帮我清理掉。” 他才刚退烧不能洗澡,沈骆洲用湿巾帮他一点点擦掉的。 两人又聊了会,沈舟然困意上涌,吃完午饭睡觉。 他午觉本就会睡很久,现在更是嗜睡,得靠沈骆洲喊他才能醒,不然晚上会睡不着。 没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骆洲拉上窗帘,遮住直晒的阳光,坐在病床前看他。 床上的少年睡颜清甜,没有对外人摆出的距离感,全无防备的模样。柔软的发丝顺着脸侧滑下,铺在枕上,眼眸紧闭,卷而翘的长睫随着呼吸轻颤,像雨后花朵上的蝴蝶扇动翅膀。 莹润唇瓣轻轻翕动,隐约可见洁白齿粒和红润舌尖。 饱满的唇形诱人亲吻。 良久。 男人俯下身去,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 却在只有十厘米的位置停下。 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少许不受控制的吐息错落在脸上。沈舟然被弄得有些痒,无意识舔了舔唇,却没有躲。 因为是熟悉的气息。 沈骆洲的眸光落在他的动作上,红润舌尖轻扫过唇角时,眼神沉了沉。 太亲密的距离。 在外人看来像极了一个吻。 但沈骆洲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指尖轻轻扫过少年额前的碎发,拨弄到一边。 而后直起身,看着自己的宝贝,目光缱绻。 沈骆洲想起自己的二十岁。 年少轻狂,张扬意气,说得就是他。看到什么都想质疑,想挑战权威,遇到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敢拿所有去赌。 最疯狂的一次,他都没摸清对方公司是不是在做空就把自己的所有全压了进去,理由只有他的直觉。 赢了,身价翻倍名气大显;输了,沈氏整三年的心血都砸在他身上。 他赢了,却被沈爸爸指着骂他太猖狂,骂他胆大包天,恣意妄为,总有一天会栽跟头。 沈骆洲想,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他现在学会了冷静,学会了克制,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刚才跟沈舟然的对话,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问出那一句: “小乖的19岁,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 ……还不到时候。 再等一等。 他要等一个百分百的机会。确保不会让对方有丝毫想要逃离的想法。 === 沈舟然跟郁言璟的见面,被安排在了生日的前一天。 “在生日之前,把这些事情都解决掉。”这是沈骆洲的原话。 沈舟然对此没有异议。 郁言璟看上去变化不大。他是伤员,条件上不会苦了他。 但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对劲,沈舟然想了会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就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皮囊还是这个皮囊,但内里早已凋敝腐烂,只有空荡荡的外壳。 却在看到他的刹那,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般,重新鲜活。 沈舟然并不觉得荣幸,相反,他有些起鸡皮疙瘩。 跟郁言璟那双浅色瞳孔对视,窥见里面的阴郁偏执,只会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情绪太多太重了,像郁言璟这个人一样。 倾山而来,会压垮别人。 “沈舟然。”郁言璟喊他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蹙起眉觉得陌生,换了个称呼,“小乖。” “不要这样喊我。”沈舟然的排斥非常明显。 他只能接受爸妈和哥哥这样喊他。 郁言璟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了。 他坐在那里仿佛可以长久地沉默下去,变成一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