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厂里,超时会被扣钱。 到市里后,鹤遂从车站出来,外面没下雨,他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摘掉,长腿迈得很快,在人行道上疾走。 殊不知,有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久久打量鹤遂的人坐在一辆黑色路虎里面,在副驾位置,优哉游哉地抽着烟。 当他看到鹤遂的第一眼,就招呼开车的人:“慢点。” “咋了生导?”开车的人问。 “你看那个少年——”副驾上的人伸着颈子,用手一指,“像不像我上次给你看的那幅画上的人?” 开车的人没反应过来:“哪一副?” 被叫生导的人四十五岁左右,穿一件黑色POLO衫,手上带了块劳力士,他说:“就是咱们剧组要了一副画的授权要用在电影里,就是那副。” “啊啊想起来了。” 开车的人恍然大悟般,“那副叫《病症》的油画是吧?别说,还真别说,你看那少年侧脸简直一模一样。” 生导:“你停车,我下去和他说两句。” “成。” 路虎停在黑衣少年前面一段距离,生导开门下车,走上人行道,带着笑意等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 6月8号,高考结束。 当天晚上凌晨一点,周念还睁着眼没睡,她在等鹤遂的消息。他说今晚会过来找她。 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枕头底下的手机震了下。 是鹤遂发来的信息。 他说在她家门口,让她出来。 周念迅速掀开被子下床,她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一条睡裙就趿上拖鞋就走。 怕吵醒隔壁冉银,她用最轻的力气拧动门把。 打开门后,周念放轻呼吸,蹑手蹑脚地出房间下楼。 寂静的夏夜,时不时传来一声蛐蛐声。 吱吱叽叽。 周念穿过院子,推开门,发现鹤遂就等在外面。 他的手里拿着两张什么东西。 等她出来,鹤遂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周念:“现在你听我说,我说的每一句,都要好好记着。” 周念接过东西。 她低头看了眼,是两张淡红色的火车票。 借着月光,火车票上的黑色字体清晰可见。 云宜→京佛 2013年06月9日23点15分开 13车003号下铺 ?358元 限乘当日当次车 两张火车票是硬卧位置是挨在一起的。 鹤遂说:“明天下午你吃完饭后找机会溜出来,到镇上车站,坐车到县城。到县城车站后去买一张到火车南站的票,记住是南站,南站——”他重复好几遍南站,“记住没?” 周念听得特别认真,连连点头:“记住了。” 鹤遂接着说:“然后你在南站等我,等我到了以后一起去检票。” 周念沉默下来。 她想了想,温吞问:“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火车站,我一个人坐车什么的有点害怕。” “我还有一点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放心,在检票前我肯定到。” “好。”周念乖乖点头。 鹤遂离开时,周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冲动,她快步跑过去,从背后一把重重抱住他。 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背上。 鹤遂身形僵了一下,很快放松,温温笑着:“怎么?” 他的手落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住。 “就想抱抱你。”她吸了吸鼻子,“你明天就可以看我写给你的那封信了。” 鹤遂转头,余光扫着身后的她,眼底温柔:“好。” …… - 这是属于逃亡的一天。 天光似乎都比往日更盛朗一些,周念早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装在一个大大的登山包里面。 她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留恋,没有带走任何一样属于这个家的东西,只带了最基本的衣服(包括鹤遂的那件黑色卫衣),还有画满他的素描本。 最终,周念回头看了一眼她生活了十七年的房间,抱着怀里的万年青,没有犹豫地合上房门离开。 彻底走出北清巷的时候,周念在心里默默说再见。 再见北清巷。 再见花楹镇。 她现在要去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按照计划中进行着,周念从小镇坐车到县城车站,在县城车站买了一张到火车南站的汽车票。 很近,坐二十分钟就能到。 周念心情很亢奋,觉得所有食物都那么美好,就算看到车窗上没擦干净的灰痕都会觉得可爱。 她在车上给鹤遂发了微信:【我马上到火车站啦~】 鹤遂回得很快:【嗯,等我】 周念到火车站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不到。 距离检票还有两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足,鹤遂办完事情过来也很来得及。 周念没有进候车厅,就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抱着万年青在外面等。 她想鹤遂一来就能看见她。 站得累了,周念就坐在候车厅外的台阶上,把包取下来抱在怀里。 怕挡到其他乘客,她坐在台阶最边上的位置。 粉红花盆装着的万年青就摆在旁边。 陪着周念一起等。 周念一直等,等啊等,时间在一双双路过的双脚里流逝着。 半个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 ……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 暮色降临,四周暗下来,往远了望是空洞洞的黑夜。 周念开始忍不住不停捏自己的手指,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乘客走进候车厅里,眼里露出焦急的颜色。 闷雷在夜空里炸开。 在轰隆隆地响声里,所有人的脚步都似乎变快了,朝着目的地走去。 只有周念还坐在原地。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来到十点半。 再过十五分钟就要开始检票。 周念等不住了,拿出手机给鹤遂发微信:【要到了吗?一会儿要开始检票了。】 发完消息放下手机又继续等。 黑夜被豁开一道口子,不停往外吐着风。 风越吹越烈。 周念的头发被大风吹得乱糟糟,还觉得有点冷。 她拉开登山包拉链,想找件外套出来穿。外套被压在最下面不好拿,她便拿了件鹤遂的那件黑色卫衣出来穿上。 身体虽然暖和了许多,但心里的温度却开始流失。 鹤遂还没来。 周念开始不停拿起手机看时间,只要分位上的数字跳一下,她的心也就跟着紧了一下。 或许他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周念不停安慰自己。 “各位旅客朋友们,由云宜站发往京佛站的k8939次列车开始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