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又落下,反复几次后才鼓起勇气把门拉开一条缝。 无数声音从那条缝里涌进来。 “鹤遂出来了?!” “是周念!” “开开门啊周小姐,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 郁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堆中杀出重围,从窄窄的一道门缝里挤进来,手里还提着装衣服的纸袋。 “打工人的命不是命。” 周念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郁成指着眼圈下的青黑:“你看。” “……”答案很明显。 周念没有再问。 郁成随着她往里走,怨声载道:“遂哥昨天半夜突然公开恋情,整个工作室都炸了,开紧急线上会议想怎么公关,把损失降到最低。” “……” “一晚上掉了九十万的粉。” 周念微微瞪眼:“九十万。” 郁成心如死灰,补充:“九十万活粉。” 公开她的代价居然这么大。 鹤遂是目前圈内量级最大的男明星,活粉数量多到可以在内娱横着走,但这么个掉法,也实在是大出血。 即便是这样。 鹤遂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公开。 安全感,他是一定要给到她的,还要给满,给足。 不让她有任何的顾虑。 “遂哥呢?” “在洗澡。”她说。 郁成脚步放慢,目光落在周念脖子上的吻痕上面,周念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草莓印。 到房间门口时,周念想到狼藉的床面,以及面上那点醒目的红。 她脸上一燥。 “给我吧,衣服我拿进去。”她朝郁成伸手。 郁成是个极有眼见力的人,只说了一句麻烦了,便把衣服递给周念。 周念拿着衣服进屋时,水声已经消歇。 四周安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浴室里突然传来一记暴怒的男声,近似咆哮:“——鹤遂,你言而无信,你他妈的敢骗我!” “……” “你!骗!我!” 周念被这声音震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是沈拂南。 沈拂南又出来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镜面被糊上一层模糊的白。 男人看着镜中的自己,看见锁骨上暧昧不清的吻痕,还有肩背上遍布的情爱痕迹。 “你和她睡了是吧?”沈拂南冷不丁地问。 鹤遂没有说话。 “所以你沉溺在温柔乡里,被迷得团团转,选择背信弃诺要推翻我们间的约定,不想做那个彻底消失的人了?” 彻底消失。 周念捕捉到关键字眼。 鹤遂之前告诉她,他和沈拂南的赌注是输的人消失三个月。 现在看来,是鹤遂骗了她。 ——输的人永远消失。 鹤遂低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我没有输,她爱我,她还愿意要我。” “……” “输的人是你。” 沈拂南被气得爆粗口:“放你妈的屁,她和你在一起的前提条件是让我消失,要是没有这个条件呢?你就是一条不懂得感恩的狗,是我把你——把你们所有人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你就这样报答我?” “……” 周念凝神听着。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沈拂南提到“那个地方”,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之所以对你还存着点感激,我才会和你打那个赌。”鹤遂嗓音骤寒,裹着风雨摧城的威胁,“不然你以为我会任你拿捏?” “……” “我说过,我赌你死在这个夏天。” - 周念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两人的对话完全停止,她才壮着胆子敲门。 一颗心忐忑不已,她不确定回应她的会是谁。 鹤遂。 沈拂南。 “嗯?”温温的一声。 周念的神经松弛下来,说:“你的衣服到了。” 门拉开一条缝,鹤遂伸出一只手:“想吃什么,我等会儿给你做。” 周念抿着唇不说话,只把衣服递过去。 鹤遂换好衣服出来,看着周念坐在书桌前,背对他,双手托腮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用一只胳膊将她圈住,俯身凑到她耳边:“怎么不理我?” 周念把他的手扯开,还是不说话。 鹤遂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抽离身体,站直身体。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念听见他低低问:“你都听到了?” 周念这才转过身,仰脸看他:“我是不应该听到对吗?” 鹤遂眼瞳漆黑,里面蕴着她读不懂的情绪,但他面上还是对她温柔笑着:“我没那个意思。” “……” “那你什么意思?” 周念生气的时候一股子倔气,小脸清清冷冷的,紧紧抿着唇,小梨涡早已无影无踪。 他伸手拉她。 她躲开。 他又伸手想摸她的脸,她又偏脸躲开。 周念怒了,站起来:“你现在能不能别碰我?” “……” 谁知道,鹤遂非但不听,反而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快到周念完全没反应,额头直接重重撞在他的胸膛。 她下意识挣扎,鹤遂就捧住她的后脑勺。 让她紧贴在他温热胸口。 周念又气又急,伸手啪啪两下拍打在他的手臂上,见他没反应,又好一阵推搡。 推不开。 然后又捏紧拳头锤他。 鹤遂不躲不避,只是说:“打,随便打,打死我都行。” “……” “你能消气就行。” 周念只觉得血意涌上头,她被气得不轻,鼻腔灌满酸意等到开口时,自己都被声音里的哭腔吓到。 “你凭什么那样轻易选择去死?” 倘若沈拂南占据身体去做人格整合,那就意味着他的永远消失。 并且只是因为赌约。 “周念,看着我的眼睛。”他捧住她的脸,强行将她的脸抬起。 “……” 四目相对。 周念看见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鹤遂用很慢的语速说:“选择去死并不是我的一时冲动,而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因为我和沈拂南打赌你爱不爱我,在我这里,你的爱胜过一切,如果你不爱我,我的生命将不会有任何意义,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与其痛苦地活,不如解脱地死。” “……” 周念早就听得湿眼,鼻尖泛出微红。 她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堵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鹤遂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周念,我不赌你慈悲,我甚至不赌你善良。” “……” “我只赌你爱我。” 只要你爱我。 就胜过这世间的千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