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一点都不怕了。 她牵着他递过来的衣袖,一步一步,踏向她的第一个家。 想起这些,她似乎又觉得,其实很多东西,没有那么重要。 比起妾的人选是该是王太守的六小姐,还是朱少府家的三小姐,何时迎,如何迎......她其实更想同夫君说,他出门了半月,院中那一株藤,结出了果,她亲手栽在盆中的花,因为天气骤然变冷,可能明天春天也活不过来了。 她垂头,温婉一笑。 刹那间,一阵风吹过,手中的灯笼灭了,姜婳没有太注意,因为抬眸之际,看见了远处的烛火。 她握着灯的手紧了一瞬,欲迎上去之际,看见了烛火下清晰的人影。 不是夫君。 那人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夫人,天子留公子今日在宫中留宿,公子让小人,回来同夫人说一声。 姜婳一怔,随后温婉一笑,行礼道谢:“麻烦大人了,今日天色已晚,妾让下人去安排大人......” 那人忙摇头:“小人这就回去了,不劳夫人忧心了。” 橘糖忙从屋内出来,将人送走,全了礼数。临走之时,她回头,望着树下依旧温婉笑着的娘子。 那盏灯有着些许余光,却只能映出娘子握着灯柄纤细的手指了。 娘子依旧像往常那般温婉笑着,他们走了许久,她似乎还站在那颗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 * 橘糖再回去之时,屋内的灯已经熄了。 她想起娘子这几日的苍白疲倦的脸色,犹豫了瞬,没有再打扰。 是因为纳妾的事情吗? 橘糖其实未想过,娘子会如此在意。若娘子真的如此在意,她明日去问问公子想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子嗣从族中过继的。 可等她隔日再见娘子时,娘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除了脸色更苍白些,其他地方,已经叫人看不出差别了。 “橘糖。” 姜婳轻柔唤着,弯着眸望着发呆的人。 橘糖一怔,望向她:“娘子,怎么了。” 她弯了弯眸:“有些馋了,橘糖上次做的糖还有吗?要甜丝丝的那种。” 橘糖忙应道:“有的,在我房中,娘子等着,我现在就去拿。早知娘子喜欢,上次我就多给娘子送些了。嘿,娘子是不是不好意思唤那糖的名字。” 说完,做了个鬼脸,橘糖就风风火火走了。 等到门被关上,姜婳才将视线从橘糖走的方向收回。 她将毛笔放置回笔架上,随后,抬起眸,缓慢地,望向了空中那根白绫。 她依旧端坐着。 书桌上,是府中刚送过来的,那三位姑娘的册子。 她连指尖都写着沉默。 * 橘糖将糖拿回来之时,口中哼着歌,娘子都想她做的糖了,相比也没有为小妾的事情烦心了。 也是,只要娘子好好想想,就会想通的。她也免去去公子面前讨人嫌,公子那脾气,若不是为了娘子,她橘糖才懒得招惹。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玻璃罐。 方方正正的棕色糖块在里面杂乱堆着,随着少女走路的起伏上下晃动,时不时,碎裂的半截糖块,从空隙挤下去...... 橘糖推开门,“砰”地一下,将糖罐从身后拿出。 姜婳苍白的脸上,就那样,扬起温婉的一抹笑。 在她的余光中,那染血的白绫,又从房梁之上,缓缓垂下。 第十章 橘糖笑着蹦上前,拧开糖罐,用干净的帕子拿出一颗,连着帕子一起给姜婳递过去。 姜婳望着橘糖,随后眼神停在那棕色的糖罐上,抬手接过橘糖递过来的糖块,将包着糖的帕子摊在手中,鼻尖立即传来了一股甜腻。 随后,口腔中蔓延开满腔的甜腻,她眉眼柔了柔。 橘糖也敛了一颗,放入口中。 即刻化开的浓郁的甜腻让她第一时间都蹙了眉,因为娘子说要最甜的,她就把熬的最甜的一罐拿过来了,看娘子吃得那般柔和,她倒没想过,会这么甜。 一抬眼,发现娘子又开始翻看账本了。 * 日午。 谢欲晚随行的侍卫莫怀回来报信:“娘子,公子被天子留在了宫中,公子让属下回来给娘子报个信,说是这几日应该都不回来了。” 姜婳握着茶盏的手一紧,随后轻声道:“嗯,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夫君......” 说到一半,姜婳不由止住了。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告诉夫君的了。 莫怀沉默地等待着,低着头,毫不僭越。 橘糖上来打了圆场:“莫怀,你先下去吧。” 莫怀语气依旧冷漠:“那属下便回宫复命了。” 姜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轻声道了句:“嗯。” 莫怀走后,姜婳看着满满的一桌菜,突然就没了吃的兴致。但犹豫了瞬,还是低垂着眉眼,吃了平常吃的量。 橘糖看出了她的不喜,只当娘子是因为几日见不到公子不喜,也没说什么。 等到娘子吩咐她将膳食撤下去时,她上前为娘子斟了一杯茶:“左右公子晚上不回来,娘子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橘糖给娘子做?” 姜婳什么都不想吃。 但是面对橘糖的好意,她还是思考了瞬。 橘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姜婳拒绝的话一句说不出口,又是迟疑了瞬,她轻声道:“想吃素面。” 橘糖眼眸一弯:“娘子可真是心疼我。” 姜婳并没有否认,点头:“嗯。” 橘糖笑着收拾东西退下了,姜婳保持着有些迟疑的笑容,随着橘糖的身影消失,她唇边的幅度越来越平。 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她弯腰,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用帕子捂着口,她身子僵硬了一瞬。 恶心呕吐的症状,她是......怀孕了吗? 这个认知,打碎了她平静的假面,让她陡然有些惶恐起来。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中。 她不敢细想,若是有怀孕的可能,夫君便不用再纳妾入府,她应该为此感到开心的,不是吗? 可她不开心。 姜婳一边干呕,一边捏紧了帕子,抬眸,那道白绫,又缓缓地垂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许久之后,眼缓缓合上。 这时,窗外陡然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 书房中。 晓春垂着头,四处张望了番,见没有橘糖,才安心地望向书桌前的小姐。 姜婳眼眸垂下,正望着下面的一册文书。 晓春开口:“小姐,夫,夫人找奴什么事?奴,奴有什么,可以,可以帮夫人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