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点头。 她手指尖动了一瞬,那一句“我自己可以回去”还未出口,就听见谢欲晚平静道:“让他等着。” 她一怔,他像是没听见莫怀的传报一般,继续陪她散着步。 之前纳妾的话题,也就草草而过。 一时间,姜婳的心七上八下,只有一股余下的涩,徐徐蔓延。 “没事吗?” 到底是这一句“让他等着”让她惊讶了,走了两步后,她轻声问道。 她虽早知他年少拜相,地位斐然,但那可是天子...... 谢欲晚语气如常,眉眼平静:“无事。” 虽是如此说,姜婳到底不愿因自己耽搁了他的公事,过了半刻钟,就小声同谢欲晚道:“累了。” 谢欲晚定眸看了她些许,轻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姜婳微微点头:“好。” “这几日,府中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橘糖去做。”他轻声叮嘱。 姜婳点头:“好。” “过段日子天子要去秋狩,前两年你恰巧生病了,没有去,今年要去吗?若是不去的话,我告个假,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那一带吗,等到秋狩的时候,我们乘船去江南那边。等到了江南那边,应该就能看见雪了。” 听见要去江南,姜婳手指轻微一动,但是也只是应了一声:“好。” 他似乎察觉出了她的冷淡,但没有太在意。 她想,或许是她还生着病,他并不想同她计较。 ...... 许久之后,橘糖才将她从发呆中唤醒。 她怔然,四顾一周,没有看见谢欲晚的身影。 橘糖哑然:“公子已经走了一刻钟了。” 她轻声应下,知晓自己适才失态了。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杂乱的情绪萦绕在她心中,她难得有些烦闷。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橘糖担忧望着她:“娘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婳摇了摇头,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她的心,很乱。 橘糖没有强求,将人扶到床上,轻声道:“夜深了,娘子早些睡,何事也明日再说。今日橘糖就歇在隔间,娘子若是不舒服,直接唤我。” 姜婳手指动了一瞬,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茫然之中。 橘糖不太放心地看了两眼,补了一句:“娘子早些睡。” 她轻声“嗯”了一声。 一夜无眠。 * 屋内常年会亮一盏烛灯。 故而即使到了深夜,月色全然黯淡的时候,屋内都还有一束微弱的光。 姜婳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有些怔然。 自谢欲晚在宫宴之上,不顾自身性命为她挡毒箭之后,第一次,她心中有了淡淡的疑惑。 他真的爱她吗? 似乎,是爱的。 在旁人面前矜贵冷淡的人,在她身边,即便怒极,依旧温和平静。 在她一无所有之际,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姜家那个困住她十几年的泥沼。 他教她诗文,予她爱护,同她相伴,甚至在性命之险的情景中,依旧挡在她身前。即便是大夫也说,如若那箭再偏一分,昭昭如明月的青年,便会殒命。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还有什么,算爱呢? 正是因为她觉得,他爱她,所以这些日发生的一切,才会让她茫然。 他曾经教会她的诗书告诉她,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坚贞,要忠诚,要相濡以沫,要生死与共,但这些,难道只是世俗对女子的要求吗? 他说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夫人,说丞相府不需要再多一个主母。 但他也说,需要一个子嗣。 这真的是爱吗? 一种淡淡的绝望萦绕着她,她被他捧到了高处,陡然坠落之际,才觉高处之寒。如若她只是当初那个在姜府一无所知的姜三小姐,她嫁给了一个世间平凡的男子,那男子不会告诉她诗文如玉,不会教导她世间道理。 她可以混沌而懵懂地做一个贤妻良母,为那男子纳妾,生育子嗣,也同这世间多数女子一般,娴静安然地打理后院。 可她没有。 她嫁给了谢欲晚。 他如昭昭明月,映亮了她恍若泥潭的一生。 第十四章 她开始奢望爱。 可是......到底什么是爱呢? * 长夜不算漫长,来不及姜婳想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等橘糖敲响门时,她抬头一望,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清晨。 这些年下来,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即便一夜未睡,听见敲门声,也自然地掀了被子。过了一夜,那些浓烈的情绪,变得有些淡。 就像是,这些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变成了一根细细的刺。 时而,就扎上那么一下,细细微微的,但比起年少曾有过的大悲,实在也算不得尖锐和浓烈。 更多的,是茫然。 那种淡淡的,她称不上来的感觉,萦绕着她。 像是烟雾一般浓密,让她没有丝毫的喘息。 随着橘糖将门打开,姜婳抬眸,刺目的光映亮她平静的脸庞。 随着光一同的,还有清晨独有的雾气,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伴着清晨稍寒的雾气,涌入她的鼻腔。 她白皙纤细的指尖动了动,随后,又归于平静。 橘糖小心看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比之前平静了不少,心中松了口气。 想必公子应当同娘子说了...... 这些年,公子娘子鲜少为什么事情置气,这些日,倒也是十年来第一遭。向着娘子前几日苍白的脸色,橘糖眼眸中多了几分心疼。 不管最后怎样,事情说开了就好。 “橘糖,这几日我生病了,府中事物麻烦你了。”姜婳轻声道。 橘糖忙摇头,笑道:“不麻烦,娘子平日将府中打理得很好。我这几日,也不过按照娘子定的规矩,把事情一件件处理了。有些我不能定夺却没有那么着急的,我有写在册子上,过几日娘子身体好了,娘子对着册子问我便好。” 娘子平日姜府中打理得很好。 不知为何,此时这话听在姜婳耳中,有些刺耳。 就好似昨日夫君同她说的那句—— 丞相府只需要你一个主母。 她怔了一瞬,眸中的茫然又深了一分。她寻了一夜未寻到的答案,在橘糖这一句随意的夸赞中,寻到了些浅薄的影子。 橘糖垂头,为她穿着鞋袜,并未察觉她这些细微的情绪。 “娘子,看今日这云,天气应当晴朗极了。等到了日午,太阳应该会很大......秋日这般的光,照在身上最舒服了。算算日子,再过不久,便冬至了。今年天气复杂,冬日一定比去年冷。那时,长安入了冬,恐怕得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