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滩死水,望向面前的莫怀。他手心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莫怀看见了,许久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下了药膏和纱布。 “小姐此时应该在西南处。” 留下这一句话,莫怀便走了。 徐宴时怔了一瞬间,手心的血还在不停地流。他不知道,怎么他就离他的神女这么远了。 ......真的好远。 他想起那日模糊地睁开眼,看见姜婳的那一瞬—— 远处是烛,身下是海。 她在烛火之前,在海水之上。 * 徐宴时没有去,而是安静地下了山。 那个在寮房之中哭泣的青年,端正了自己的墨冠,脸色苍白却肃穆地走出了人流来往的寺庙。 他的身后是一排又一排的月桂。 月桂代表着思念。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他的身后跟了一个小太监,是他也不怎么熟的小太监。但是和从前那个小太监一样,是他可以相信的人。 因为是谢欲晚给他的。 或者说,是‘老师’给他的。 他只是......还不习惯这样唤一个同他一样大的青年。 他曾经在宫殿之外,仰望那一身雪衣的青年同他的父皇一起交谈,从许多年之前,那个被父皇唤作‘雪之’的青年,就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是一种对于强者的仰望。 他知道他此生都无法企及。 可是有一日,在他断腿后的一日,那个青年穿着一身雪衣,到了他的面前。他并不好奇为什么皇宫之中青年能如此肆意。 他听足了有关世道对青年的赞美。 那时,青年望着他,俯身点亮了一盏灯。 青年唤了他的名字。 他怔了一瞬,手中捏着那块碎玉。 青年没有问他恨不恨,要不要报仇,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颠覆天下的话。 就像是,从一开始就很了解他。 他甚至只是在吩咐:“先养好伤。” 他那时望着青年的一身雪衣,突然就想起了父皇,他知道这天下明面上是父皇的,但是如若真的要算,青年拥有一半。 只是那些有关野心的一切,青年从来不会宣之于口。 可那日青年说了。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垂着眸:“你救了她,失了一条腿,你想要的,我给你。” 那时便是他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他明白了青年口中所言的是‘天下’。 ...... 思绪回转,徐宴时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他的腿依旧一瘸一拐,但是整个人却沉静了不少。山寺又敲响了钟,一声一声地回荡。到了暮时,上山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都是下山的人。 徐宴时用尚算完好的另一只手握着那块碎玉。 天下吗。 * 出了大殿之后,姜婳发现谢欲晚并不在大殿外。 前面带路的小僧道:“施主同我来。” 小僧一路将姜婳带到了一间寮房,随后静声道:“谢施主现在在元初师叔那,施主可先在寮房中休息。” 元初,便是适才给她玉平安符的僧人。 姜婳轻应了一声:“多谢。” 小僧便退了出去。 * 大殿中。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然而立,望着身前的僧人。 “谢施主。” 元初行了个礼,眸中依旧寡淡如水。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元初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是用山寺的月桂泡的茶,施主应该很熟悉。” 谢欲晚接过茶。茶水颜色很淡,泛着淡淡的香。 他声音很静:“熟悉?” 是疑问,却又不是疑问的语气。 他望向身前的僧人,比起茶,他更熟悉的似乎是眼前这个人。这个他从未见过,却又的确有一分熟悉的人。 他们的面前,有一方棋盘。 僧人执黑,谢欲晚执白。 一盘棋从暮色下到了月色,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火,是寺庙专有的油烛,带着一些昏黄的光。 大殿之中只有谢欲晚和元初两人。 元初轻放一颗黑子,杀了谢欲晚一片。 但是只有这一次,后面无论元初怎么下,都再也进不得一步。向来冷漠的僧人最后放了两颗黑子,声音中含了些笑:“还是赢不了呀。” 在棋盘上置两颗棋子,是认输的意思。 谢欲晚放下手中的白字,没有回话,只是望向外面:“入夜了。” 元初同他一起望向窗外。 ...... 许久之后,看着青年的背影,元初的唇逐渐变得平直。他望着面前的一盘棋,最后停在那两颗黑子处。 青年今日,一声也不曾问。 元初淡淡地将棋子都收了起来,那杯他斟的茶,青年一口都未喝。 泛着黄的光映着僧人出尘的脸,散落的月桂静静地漂浮在茶水上方。 元初静静地望向了远山寺的方向。 * 姜婳未曾想,深夜会有人敲门。 她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燃好蜡烛,上前打开了门。透过光,她已经知晓是谢欲晚,故而没怎么犹豫。 望向身前的青年,他如寻常一般一身雪衣。 她轻声道:“回来了吗?” 青年应了一声:“一把棋下完了,便回来了。” 姜婳弯了眸:“赢了吗?” 青年淡淡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温声道:“对面认输了。” 他进入了房中,两个人坐在桌子旁。 姜婳其实也没睡太着,故而即使刚从床上起来,也并不困倦。烛火在他们之间,她望向烛火后的青年,突然抬手摸了摸青年的眼。 青年意识到,也就闭上眼,任由她触碰。 姜婳很轻地一点一点描摹。 青年淡声开口:“安王身上的伤,是太子手下的人做的。” 姜婳的手一听,轻声道:“我猜到了。” 青年抬起眸,少女的手就在他的眼下,两个人对视间,姜婳收起了手。 “不是因为你。” 姜婳一怔,明白自己的心思被谢欲晚猜到了。 不过也是寻常,她声音很小:“可是上一世没有这样。” 谢欲晚望着身前的人,声音很温柔:“有。” 烛火下,少女的手颤了一瞬,随后很茫然地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太子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弟弟。” 她原本以为这一世是因为她,但是上一世居然也...... 姜婳不明白,姜玉莹已经是她见过足够恶毒的人,但即便是姜玉莹,也还有那些‘原因’做她欺凌人的幌子。 可太子......太子和徐宴时一母同胞,为何会这样。 姜婳的神色被谢欲晚看在眼中,青年斟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