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云颂有过失去耐心的时刻,但不会教育他。 付家不需要这么情感充沛又天真的小孩,他们试图教会云颂应该学会的教养,可惜云颂天生不流付家的血,他们教不会他,也没办法抑制他充沛的情感。 有一次,云颂蹲在霍宗池身后舀一块刚兑好的水泥,突然问霍宗池:“我可以当你弟弟吗?” 霍宗池冷静地说:“不可以。” 云颂蹲着没有动,不懈地询问:“你假装一下可以吗?” 霍宗池没犹豫说假装也不行。 这个答案云颂几年之后也经常想起,他总觉得当时霍宗池要是回答假装就可以,也许他的想法就不会从单纯要做这个有问必答的人的弟弟,变成做不成弟弟可以做别的什么。 成为别的什么亲密关系,也是一件废了云颂很多脑筋才想出的结果。 因为霍宗池不喜欢男的,所以才一直对云颂那么抗拒。 他不喜欢男的。 原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原来霍宗池也会给别人送花吗? 小一万的花,云颂想到自己的课时费,二十节课满打满算,才几个钱。 他不应该对霍宗池再抱有什么想法,可是他们毕竟会在一个屋檐下碰面,只要那些不正当的感情燃起了一丁点,他就应该早点将他熄灭。 可是为什么还会难过。 那团火好像灭不完全。 真烦。 下午五点半,云颂和文林一起坐上剧组送群演的车,文林掏出二十块请云颂吃了个豪华鸡蛋灌饼,问他:“哥,要是你火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云颂拿着有些烫手饼,左手拿完右手拿,说:“我不会火的。” “为什么?”他咬着饼说,“我觉得你比辛历宣帅很多,他们应该找你去演戏。” 云颂故作老成说:“别小看这世道,帅也没有用的。” “那个老总真没眼光。” 傻孩子,云颂心里说,要是自己有当明星的可能,他就不会在这里吃鸡蛋灌饼。 云颂离开付家的时候付泽华很不高兴,尽管他一再保证今后无论如何都会在付习州需要的时候给他输血,并承诺他会偿还付家对他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付泽华还是警告了他一句,从付家出去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 他这几年攒钱,陆陆续续往付习周账户上还进去一百多万,还剩下一些终究能还上,但想很快是不可能了。 文林吃完灌饼,又还给云颂两百块,作为鸡蛋灌饼的回报,云颂在他走的时候塞了一百在他书包里。 霍宗池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他累了一天,和程则的矛盾并没有让他费很多心思,但这事被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关远遥知道,性质就开始不同。 作为他的顶头上司兼投资人,关远遥肯帮助霍宗池,一开始只是因为看出他想挣钱的欲望。 霍舒玉牵线下关远遥让他挑选一个厂做中层,霍宗池很快做到副厂长位置,关远遥就将他带到身边,给他门路,听生意经。 霍宗池的第一个小公司是依傍关远遥创立,且在他帮助下规模越做越大,他是霍宗池名副其实的贵人。 关远遥对他“一时失手”的解释大为不满,他要霍宗池明白现在该做什么,对霍宗池的从前恩怨不感兴趣。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霍宗池揉揉眉心,这是他无法平静下来时常做的缓解,“下午一个姓辛的人找我,说喜欢我送的花,这是你让送的吗?” “什么,找你?在哪里?” “公司大门口。” “哦!” 关远遥话锋一转,语气一改严厉,笑着说:“我想起来了,这次借了一下你的名号,没办法你知道我身不由己的。” “用我的名字谈恋爱,”霍宗池说:“电话号不用也留我的吧?” “谈恋爱?天,没到这个地步,”关远遥惊讶,“那个电话肯定是陈立给错了吧,我怎么会给你的电话。” “……” 就是因为“给错”,被霍宗池拉黑两次的陌生电话的主人才会在今天找到他公司门口。 那个青年情意切切地等待他的“霍总”,却在看见霍宗池的那一刻失去兴趣般扭头就走,霍宗池觉得自己有冤无处诉。 “好了好了,那不说了,算我们扯平好了。” 关远遥挂了电话。 到家的时候霍宗池脸色很臭。 在客厅看见还在看动画片的林景声,霍宗池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不睡觉?” 林景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霍宗池:“你是不是讨厌云颂。” 霍宗池震惊她的聪明,小小年纪就懂得话题转移。 “你觉得呢?” 林景声翘着二郎腿说:“我发觉你对他不好,你的脸臭臭的。” 霍宗池说你还会观察别人的脸色? 林景声不接这茬:“云老师是来给我上课的,你把他气走了,我会告诉妈妈,让她收拾你。” “在那之前,我可以先收拾你,”霍宗池心里冷笑,他对林景声的一无所知感到一定程度的羡慕。 “快去睡,明天叫他来给你上课。” 林景声跳下沙发,她仔细地看了会儿霍宗池,然后跑着上了楼。 霍宗池看见客厅中央摆放的那架钢琴,脑子里一下抽空想起云颂捏着那张钱不舍得给他的样子。 还有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到底是怎么有胆子说出口的?他想不明白,一个人在经历变故后连取向也会跟着改变。 还是说他已经有了想法,或者已经找到对象。 霍宗池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是要云颂事事不顺心,痛苦受折磨,不是见他用自己的钱开开心心成家立业。 第15章 云颂态度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变得有些冷淡,在与林景声的钢琴课上减少了许多本就不该有的闲谈。 霍宗池自然是叫他来实现“价值”,他拿云颂当个普通合同工,为的是磋磨他的骄傲与锐气,却没有想过,云颂的骄傲原来已经荡然无存。 这么些年霍宗池一直抱着这个念头过来,坐牢时他恨他,想起云颂那张事不关己的笑脸,付习州的一通嘲笑:从头到尾只是霍宗池一厢情愿,渺小角色才会缺乏存在感,被云颂的可恶天真哄得团团转。 恨得睡不着觉。 那时候霍舒玉三个月来看他一次,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好像就是等他一进监狱,全部就回到正轨,只有他才是那个意料之外。 比起付习州曾经让他受过的屈辱,难道他对云颂还不够心慈手软?霍宗池实在有些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云颂越是表现得唯命是从,他越是厌恶。 又一次结算课时费用,云颂双手接过那叠钱,仔细收好放进包里,忽然听见霍宗池问他:“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云颂感觉他现在本领在身,他马上就听出这是霍宗池压抑着自己火气的语调,因此赔笑说:“你是不是想多了呀?我并没有不满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