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很轻巧地躲开了。 “干什么?” 只是想捡走他头上疑似蜘蛛网状东西的霍宗池彻底生气,“一起睡可以,碰一下不行?” 云颂思考几秒后把脑袋凑过去,刚好霍宗池的手没收回去,被他抓着摁在自己脑袋上,说不是不行,我没反应过来而已。 霍宗池一挑眉,“你怕我?” 云颂说:“有点。”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太好,特别到考试的时候老是没办法在规定的时间答完所有的题,一看见监考老师进来我就想他要收卷子,五脏都像要蜷缩起来一样,那感觉很难受,现在我看你就像看见监考老师。” 霍宗池盯着他,目光轻微凶狠,说云颂是莫名其妙。 “但我绝对是没有恶意的,不是因为你长得吓人。” 目光凶狠的霍宗池短促笑了一声,最终还是选择放云颂走。 趁休息日,云颂不算兴致勃勃但也非常应景地买了一些像样的年货替霍宗池置办。以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过年也会买年货,但永远都是挑最简单的买,不是没钱就是舍不得,直到今年可以花别人的钱畅心购物,云颂才走到以前不常去的昂贵食品区,问霍宗池想不想要,要是听霍宗池说不想,就眼巴巴多看两眼,说看着好像还挺好的呢。 霍宗池就受不了似的买下来。 挑满三个购物车装上车,云颂心里有股看别人谷仓堆满自己也踏实的感觉,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希望这些好东西可以给霍宗池带去一些安慰吧。 霍宗池不能说看不懂云颂的表情,他就算迟钝成傻子也能在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中判断云颂至少不是在难过的样子。 老听关远遥传授经验说给钱是最简单的表达爱,他开始理解,如果这是目前云颂最想要的,他唯一给到也不会招惹云颂烦的东西,霍宗池觉得自己似乎没理由不给。 刚到家,霍宗池发现手机上有通因为休息日静音而错过的来电,是霍舒玉的号码。 因为总是想到云颂的戒备与不安,接电话时微微的分神让霍舒玉多叫了他两声,才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 霍宗池勉强应了一下,随即看向正在收拾货品的云颂,专注的样子好像跟他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霍宗池走了几步,推开露台的门,一阵冷风扑面,这是个寒意逼人的夜晚,霍宗池靠在栏杆处听电话。 霍舒玉问他元旦有什么安排,如果不工作的话到家里去吃饭,林景声很想他,抢着在电话里叫霍宗池早点去。 霍舒玉提到的“家”是霍宗池在海城为他们买下的那套房,一年一次的元旦聚餐林度希肯定是要回到海城见父母的,不管霍舒玉怎样与她的婆婆有观念分歧,正经他们才是一家人。 元旦霍宗池是要休假的,可私心上讲他并不想和林度希的家人吃饭,记得前年那个时候林度希的母亲在饭桌上说到他成家问题,又讲认识几个年轻晚辈都在学校里教书,都是很清白的家室,要给他介绍对象。 霍宗池当时以工作太忙为借口搪塞,说到后面又提自己不大光彩的经历,自嘲怎么攀得人家书香门第,林母听他这么讲倒有些不好意思,安慰说年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去年元旦霍宗池不在裕市,饭没吃成,晚上霍舒玉打电话来时,还能从听筒里听见林母问候他的声音, 不知道要是今年也在一张饭桌上,知道霍舒玉前阵子为他张罗的相亲安排,又会说出怎样的话。 霍宗池目光望进犯灰朦胧的黑夜里,停顿一会儿后说元旦有安排,就不过去跟他们一道了。 “是工作安排还是个人安排啊?” 听起来霍舒玉应该是把林景声叫走了,传来的声音里只有非常的轻微的电流杂音,也因此霍舒玉的态度变得难言起来:“你没家没室的,节日里头不跟家人在一起要跟谁在一起呢?如果是工作的原因需要你思考这么久给答复吗?你别怪我疑神疑鬼,我就再问你一遍,是真的没空还是云颂在你家,你要陪他?” “是。” 霍宗池缓缓说,“总归,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别担心。” 这话说得是没错,但让霍舒玉突然沉默下来。 要有自己的生活。 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霍宗池没有自己的生活?是这样吗? 可是一直没有过不满,每一步都走得在霍舒玉那么“理所应当”的想象中,除了二十六岁那年与云颂相遇的意外,霍宗池的这小半生,好像还一次都没有过说要有自己的生活。 明明小时候哭一声,给霍舒玉的生活费就会哪怕多分一半给他。 他长得那么快,牛高马大的,只要丢下手里的东西说一句我不干了,家里三口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强制把他关在家里,不给他交朋友的机会,让他星期天只能在家帮助大人种地,挖锄,收粮食。 明明问一句为什么自己不能读大学,为什么打工挣钱的不是成年的霍舒玉,他就有机会不用早早背负重担。 可是没有霍宗池一次都没问过啊。 在自己劝他不要在云颂身上花费心思时,他不是很恨吗? 现在就是因为一个那么极端的云颂,他开始想要有自己的生活。 是把云颂也包括在里面的吗? “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霍舒玉嗓子有点哑,“哪怕你是同性恋,你和关远遥在一起都比跟他在一起好,你不听,现在怎么说?都陷进去了。” “他已经不姓付了。” 霍宗池抬头,看见悬挂在头顶的一盏仿月亮灯罩,想,他陷进去只是发现得太迟,并不是不曾发生。 “现在我也不是没有能力对抗付家。” 霍舒玉本可以稳稳当当站稳中立人员的角度,她是为了谁才改变立场的?总不可能是因为云颂啊。 可的的确确收到霍宗池那么多好处的霍舒玉,这一刻不知还能用什么样的话阻挡间隔霍宗池与云颂的距离。 她开始意识到,频繁的挑拨离间可能只会导致一个结果,就是将她如今唯一的的弟弟推得更远。 霍舒玉有些挫败地想,白对云颂说那些话了吗? 她在这边使劲地煽风点火,搞不好两个人晚上互相吹过枕头风,都知道她在背后捣鬼,当那个不要七仙女见董永的王母娘娘。 “好好,我不说了,你们相爱相杀还是怎么样,我不管,元旦节你要来就回来,家里永远有你一张凳子一副碗筷,不回来,自己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 霍舒玉最后只向霍宗池落下这一段话。 工作日要上班,云颂排到上午的班,起得很早。 早饭后照例要被霍宗池相送,云颂不大情愿地说:“这样真麻烦,我自己可以开车过去,你为什么非要绕呢?” 霍宗池反说:“可以不要管我做什么样的事吗?” 这是霍宗池用能想到的最软的语言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