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空气可以凝固,现在大会议室里扩散中的,就是结冰的声音。
“我会在轮到我的时候讲,”我与他对视,眼中的攻击性想必很明显,“你可以期待一下。”
因为凯文给的回馈实在是太充分了。
大老板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许新咳嗽了两声,说过抱歉后又继续过流程。
潘德小姐的目光在前半场和我相撞了很多次。她真该改行做政客或者演员,昨天发生过的事像小石子扔进了海洋里,一丝波澜也未留下。看来做上位者也是要讲天赋的,有些人对于分寸的精确掌控,完美到宛若天成。
当然也仅限于这么多人在场的时候就是了。
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并无确切含义。由于事先有过明确的要求,在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在提醒我尽快有所动作。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眼中既无责备也不见催促,似乎只有冷静与克制正集结成列,而她由始至终专注自如。我很愿意相信这个假象,毕竟她是我半个老板,是我的工作对象,是我斗智斗勇死死咬住的敌人,她怎么又可以不强大呢?假设她能力有限,岂不是显得节节败退的我狼狈至极?
可如果潘德小姐真是全神贯注,我们数不胜数的对视又来得毫无理由。我与她一样,只是这半场会议的旁观者。
局面无形中有了改变。许新叫了我的名字,会议进入下半场。
我的演示文件总追求实用主义,如非是与BCG开会,恐怕我已很少能有机会写今天这样肉眼可见昂贵的slides。这是一个折中方案,没从宏观角度谈任何高屋建瓴的东西,仅仅把范围圈定在了优化框架所涉及部门的一方小天地当中,虽未开篇点明,但冲着谁来,路人皆知。
我知道这个方案通过的可能性不大。那天潘德小姐的话已经挑得那么明了,对于哪些部门要留、哪些部门要走,BCG应当都成竹在胸。但这事我向她应承过,未来某天我会以书面形式向她阐述我对于新公司人员架构的想法。
假如事情已不可挽回,我也不愿单单为了泄愤,去拖子公司的后腿。
整个讲述过程很顺畅,没有人打断我或是进行提问。较之于以前和潘德小姐开会时提过的那些挥洒自如的漫想,今天正式提出的方案,要显得中庸和现实许多。BCG方是听得最专注的,我们这边,则是高层比较感兴趣,大老板尤甚,我感觉下了会就要被他抓过去详细询问。
提问环节,凯文一连挑了好几个刺,都无关痛痒。我该让他的,我知道,此时我是该让他的。但面对这个方案中提出的种种,他事前根本毫无准备,我又筹谋已久,怎么会容许有人轻易践踏我的劳动成果?
从前西南小国,面对汉朝使者,竟闹出“汉孰与我大”的千古笑话,这是《史记》上记载的,而且并非孤证,可以取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