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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06(1 / 1)

,落雪撞台檐。 晨灯里,裴少淮正在扣紧里腰带,时月替他从衣笼里取了一件大氅,叫他披上,叮嘱道:“官人多穿些,当心道上马车里冷。” 她略支开半扇窗户,疾风便卷着雪涌进来,吓得她赶紧收手,杨时月又喃喃道:“冬日要进补,晚膳时候让嬷嬷焖一煲羊肉,官人记得早些回来。” 裴少淮应下。 用过早膳后,天已见亮,裴少淮正打算撑伞出门,小南和小风撒欢儿从屋里跑出来,戴着茸茸的虎头帽,趴在墙角探出脑袋瓜来,嘻嘻笑道:“父亲,今日好大的雪。” 裴少淮抬头看雪花从眼前飘过。 是呀,好大的雪。 一场大雪把冬日的情绪尽数填满,枯枝落尽残叶,白雪铺尽门庭,屋里的暖热的烟火气明眼可见,一旦开门便会化作一股烟。 许多秋日里未竟的事情,不会因为一场雪而停歇,只是散入千家万户,在柴火堆旁继续着。 裴少淮没有拘着小南小风玩雪的心,只是叮嘱道:“快些去用早膳,等吃饱穿暖、天大亮了,才能到雪地里耍。” 想起自己儿时,每逢二十四节气,段夫子皆会带着他们个小子出去看景,借着景观考校他们的学问,裴少淮又道:“等明日休沐,为父带你们去湖边看雪景。” 再叫上言成和少津,带上他们的崽,在湖畔煮酒闲谈,便也算把夫子所教的这份“雅”传承下去了。 小南小风欢喜雀跃。 马车碾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痕。 路过闹市,大雪挡不住百姓们抢购的热情,摊主们早早开摊,赶早市的老翁老妇挎篮而来。大同重开茶马贸易,一大批冻羊从大同运入京都,成了物美价廉的抢手货。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植棉织布余得些闲钱,谁家不趁时节腌上几挂肉呢? 看到众人呼着热气,裴少淮只觉车内都暖了几分。 到了考功司衙门,椅子还没坐热,便有内官前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裴少淮只好撂下刚刚沾墨的毛笔,尾随去了御书房。 裴少淮猜得到皇帝寻他聊什么。 秋末、初冬,朝廷依照京察新策组织了两场堂考,皇帝为主考,吏部为辅考,都察院为监察。 秋末第一场考的是京官,为的是核定他们六年来的功绩、考察他们的治事才干,最终确定他们是升迁、平调或是降职、罢黜。 第一场考核结果已出。 因淮王宫变刚过去,已经处置了一大批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为了平稳人心,朝廷今年降职、罢黜的官员并不多。 但效果却是显著的。 朝廷借着堂考,明明白白昭示百官,若想升迁,既要有实实在在的功绩,也要有真才实学,从前那种“锦绣文章行天下,贿捧上司兴官运”的日子已一去不返。 浑水摸鱼、投机取巧的官员,必会在一年年更加严谨的堂考中原形毕露。 初冬的第二场堂考则是考察京外官的。 京中许多官位空缺,亟待从京外遴选一批清官能臣填补进来。经过调研过往功绩,辅以内阁六部九卿十道的举荐,首批官员入京,接受朝廷的考核。 这一场堂考的结果还未告示。 想来皇帝召见裴少淮,便是为了商议此事。 …… 裴少淮来到御书房前,正欲解下斗篷拍拍残雪,却见回廊连接的亭子里,皇帝正穿着大氅朝他招手,满亭的热气外溢,成了大雪中的云雾。 裴少淮小跑过去,一入亭便有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皇帝亲自为他斟了一杯,欢喜言道:“关于预进补的官员,他们的履历与考卷,朕都看过了。”第一年推行新京察,皇帝自然格外重视些。 又道:“没想到,京外遗留有这么多有真才实学、真知灼见的明珠,朕从前的眼光太过闭塞了。” 裴少淮道:“不是皇上眼光短,而是朝中结党营私之风挡了皇上视线,也掩了遗珠的辉光。” 升迁公允,能臣上位,这样的朝廷才能愈来愈强。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问道,“考功司举荐的臣子里,他们的考卷中,有不少与‘开海’唱反调的声音,朕想知道,伯渊你为何要举荐他们?” “微臣以为,只要是洁己、为民、有才,与微臣唱唱反调又算什么?”那几个臣子其实是在和皇帝唱反调,裴少淮却故意引到自己身上。 皇帝专程问此事,足以见得那几人在卷中写得何等不讨喜。 裴少淮继续道:“臣非完人,必有看不到、想不通、做不对的地方,有其他同僚照亮臣的暗处,这是好事……朝中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党系明争暗斗,搅得一滩浑水,这样不好。大搞一言堂、一派和气,这样也不好。 皇帝被裴少淮说得一怔,又立马露出笑来,道:“伯渊,你说话愈发狡猾了,朕罚你一杯。” 君臣亭中观雪,推杯换盏,心中皆遐想着年年变好的光景。 …… 东华门外的一条宽巷里,朝廷在此处修建有几座府邸,供临时入京的官员们暂住。 大雪压满屋檐,瓦上倒挂冰溜子,屋里有几名官员围在火炉旁吃茶,说说笑笑。 当中一人,名为许保,四十余岁,他饮了一口茶,面带愁容道:“许某这回只怕又是枉来一趟,要辜负马尚书的举荐了。” 其他几人皆是诧异,有人道:“许知县这十几年功绩不凡,排名靠前,堂考的试题又必定难不倒你,为何会说这等丧气话?” 在他们看来,许保入京是稳当的。 “诸位有所不知。”许保脸上虽有愁容,却无懊悔,他道,“堂考最后一题,皇上策问开海,许某堂上脑子一热,便一股脑将所思所想写了上去,我那见解只怕会使得皇上不喜。”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许保是反对开海行商的。 且脾气极犟。 许保道:“朝廷开海行商,种桑植棉有巨利可图,各地商贾便会想方设法支使百姓弃种粮食,改种桑棉。初初未必能见到祸端,可时间一长,种桑植棉的田地越来越多,田亩产粮越来越少,届时百姓从何处换粮?” “诸位觉得,江南之地,早年‘蚕虫吃人’的事发生得还少吗?这样的惨剧还要继续重演吗?”许保越说越激动,“是以,许某不得不直言。” 有人为其惋惜,叹气道:“朝廷推行新京察,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机会,许知县就这么错过了,岂不可惜?有什么话是不能等入京后再上折子的?” 许保却道:“若是堂考不能直言,只怕这新京察与旧京察也并无什么不同。” 此话一出,两人闹得有些不太欢愉。 正此时,一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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