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看,黎正思也诧异起来。 我盯着他一颗毛茸脑袋,新奇之余,竟然觉得他就这个发型还挺帅的,毕竟顾柏川本来就是浓眉大眼的长相,尤其是骨头的轮廓,比普通人都要深刻些,这么一个发型倒是把他的五官都凸显出来,英气逼人。 也许是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顾柏川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绯红,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问:“有那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明知故问道,“但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头发理成这样啊?” “……没有为什么。” “真的吗?”我跟在他后面走,连黎正思也不管了,“真不是因为看了我的脑袋,才决定跟我保持同步的吗?” 我眼睁睁看着顾柏川脸上的绯红扩展到耳朵尖,好像是把晚霞抹到脸上,他往医院外头走了两步,突然定住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着我。半晌,伸出一只食指指向我,蹦出一个字,丑。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 顾柏川反倒愉悦起来,他转回去继续走路:“那么丑,谁要和你一样。” 我听见阿鹏哥在我俩后头没忍住嗤笑出声,被我狠狠剜了一眼,黎正思在旁边全看到眼里,当即出声警告:“黎海生,注意礼貌!” “没事。”阿鹏哥忙跟他摆手,“生生跟我熟,闹着玩的。” 我冲着黎正思吐了吐舌头,心想着,他这个时候又出来管我,好像阿鹏哥成了外人一样!明明黎正思自己才是和我最不熟的人,作为父亲,他参与我的生活还不如阿鹏哥多呢。 至少,平时出去玩都是阿鹏哥送我们,跟他黎正思又有什么关系? 42. 在我住院期间,盛夏已经快要过去了,我看着日历上的日期,距离画红圈的9月1日越来越近,再次开学就会是初中生,我深知自由的时间将会越变越短,于是趁着陈敏不在,三天两头跑到顾柏川家里撒欢。 八月底的某一天,顾柏川提议说出去转一转。 我问他要去哪,他说不上来,让我决定。 我顿觉事情反常,心想着,顾柏川这人一向主意很大,怎么会突然提出来要去外面逛,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呢?于是我仔细盯着他的脸,要从他身上找出点不对劲来。 确实是让我发现了他眼底的黑眼圈,表情也比往常要深沉许多。 我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顾柏川摇头,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到底要不要出去?” 我点头说去,暗自猜测大概又是因为顾严的事情——现在,他爸再婚的事情已经成了顾柏川的雷区,虽然顾严每个月都会给他打一笔富富有余的生活费,但父子俩的沟通仍难以进行,经常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而每次吵架结束,顾柏川的情绪都不高。 我猜想今天的情况应当也差不多,于是点头应了顾柏川的话。 我们漫无目的地骑着单车,穿过城市的水泥森林,旁侧有正在修建的地铁站,也有吐露刺鼻尾气的公交车,有吵闹的学生,也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行道树上,蝉在夏末发出最后的鸣叫,顾柏川在前面骑车,我在他身后保持一个车身的距离,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理着圆寸的后脑,下方接着一段白皙的脖颈,汗水从他的脖子上流下,淌入他宽松的白色短袖里。 他骑得很快,风掀起他的衣摆,抖动的布料让我不禁想起2008年夏天仰望过的红旗——日子过得如此快,转眼许芸阿姨已经走了四年,我和顾柏川也已经不知不觉步入了青春期,他们大人将这段时期描述为一生中最灿烂的日子,我却不明白为什么。 如果是灿烂的,为什么顾柏川脸上的笑容愈发少起来。 我喊了顾柏川的名字,让他靠路边停下车,提议道:“光这么骑没意思,不如我们玩个游戏,过会前面那个红绿灯变灯的时候,我们跟上第一个起步的人,看他要去哪里,我们就跟着走,怎么样?” 顾柏川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我笑起来,飞快跨上单车,骑了出去,一边骑一边叫嚷,“顾柏川,你太慢啦!” 我没有回头看,我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车流像是开闸放出的水,我集中精力认准了那第一个起步的自行车,二八大杠,上头是一个穿着深蓝工装的胖男人。 “就是他了。”我嘀咕一句,飞快踩起踏板,单车一阵风似的驶出,顾柏川紧跟在我身后。 我们随着那男人,一路向西去,街边的景色一直在变,从最开始的高楼大厦,变得后面越来越矮的房子,再到支起的吊车和盖了一半的新楼房……我们跟着那个胖男人往城市边缘骑去。 我抬头看到几根巨大的、正在冒烟的烟囱,下方是厂房大楼,它们在这座城市里如此特别,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灰色和铁锈一般的暗红。 正当我眺望两侧的风景时,忽然听到单车的链条发出异响,踩踏板的阻力变大,显然是出现了什么问题……该停车了。 我却不想就这么简单停下,坏笑着冲前面的胖男人大喊:“嘿,哥们儿!” 他离我不远,放慢速度扭头看我。 “你猜我们跟在你后头多久了?” “操!”我听见他来了句国骂,“神经病啊!”说罢,那胖男人脚下生风踩着单车加速离去。 我靠边停车,放肆大笑起来,直到顾柏川拍在我的肩膀上。 “别笑了,顶着个小寸头跟劳改犯似的。”顾柏川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我回呛道:“别忘了你也是寸头,小劳改犯。” 顾柏川没理我,蹲下去替我看单车的链条,白衣黑短裤,我盯着他下蹲时露出的小腿肚看了很久,直到顾柏川疑惑地看过来,我这才扭过头去看向别处。 那工厂前头的地貌很是奇怪,像是河流,水又是少了些,牛蹄之涔裸露出砂石和荒草。远处的天空是暗淡的灰,跟旁边那些破败的厂房保持同一种气质,我望向那几个高耸的烟囱,看其中最大的一根整吐着雾与烟尘,升入空中,和云彩混在一起令人难以辨识。 “这是条河吗?”我问,手指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