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扛不住这一招。 萧公子将内力从胳膊上撤走,全部灌注到腿脚上,从草叶上借力,急速后退! 可了然的刀已经劈下来! 萧笙左脚足尖外撤,带着身子飘然转身,袍角甩出优美的弧度。 刀锋裹挟这凌厉的杀意落下,大地被劈开一道凹槽,顷刻间飞沙走石! 萧笙险之又险的躲过,刀锋的余韵带来空气的震颤,几缕发丝在风中翩然飘落——那是了然抚摸过千百次的,属于萧笙的青丝。 萧笙心有余悸的扫过半人深的地裂,暗道:不能再拖了! 他双目一寒,痛下狠心,哪怕卸了然一条胳膊,也非得将偃月刀夺下来不可! 萧公子背水一战,不顾体内叫嚣的疲惫,脚下步法纷乱繁复,令人眼花缭乱,带着身子不退反进,飞速掠向仍在收招的了然!重剑挑出,如毒蛇吐信,剑尖奔了然握刀的拳头而去。 无影剑招乍看花哨绚丽,可观性极强,在直取目标时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一招直刺见缝插针,挑了了然防御的死角,精准又迅捷。 偃月刀又长又宽,很衬了然的身形。重剑既是冲握着刀柄的手掌而去,须臾间刀身根本转圜不过来,萧笙一张冷脸,端的是沉着镇定,以为胜券在握,心里已经暗喜! 可了然偏偏是圆觉住持手把手教的,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他右手虽被敌人盯上,左手却还空着!千钧一发之际,他扯下腰间的刀鞘——那竟又成了一柄刀! 刀鞘的硬度自然无法和金属相比拟,了然失了神志,脑子却还没丢。他并未试图用木头刀鞘去硬碰硬,而是握着使出了断水十三刀! 无影剑被缠住了! 萧笙拔不出剑来,犹如笼中困兽,命悬一线! 旁观的沈嫣秋血已经凉透。 了然的右手再度起招,萧笙认出那是破山七刀。 萧笙以为死到临头,突然笑了。这究竟是哪来的和尚,竟能在右手使出破山七刀的同时,左手断水十三刀的招式方寸不乱。 死在这样的高手手上,倒也不算亏…… 这不就是浮屠宫少主一直苦苦寻觅的归宿么?如若拿刀之人不是了然的话,真真是最圆满的结局。 他看见刀刃落下…… 也听见沈嫣秋在哭喊:“不要啊!” 此时的了然眼里,天地万物都蒙着一层不详的血色雾气,是人是物辨不真切。一片朦胧中,唯有一个玉雕的人儿,意外的拥有清晰的轮廓。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追逐他的动作,再也挪不开。 脑中有个声音在叫嚣:“杀了他,杀了他……他是你最恨的人,杀了他……” 他如一只饥渴的野兽,为了夺得赖以活命的食物,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那猎物实在太厉害,缠斗了半个时辰,怎么也吃不下肚。 这场漫长而焦灼的战斗终于接近尾声,了然的獠牙就要撕破猎物的咽喉。 偃月刀落在萧笙肩上。 很轻。并没有意料中斩断肩胛骨,足以将人劈开的霸道。 萧笙能感觉到到有锐物划破自己的皮肉,一定是流血了。对于吃够了鞭子,受够了寒毒的萧公子来说,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可了然脸上凌厉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悲憾。他眼前的红雾未散,可那嫣红的血珠子在一片红光中仍然如此刺目、扎眼,让人不敢去看,一看就觉得痛。 和尚忽然收招伤了自己,必然是疼的。可他除了眼睛痛,经络痛,丹田痛,他的心脏和头脑也疼得要死。 他在与体内暴烈的毒药作斗争,反抗它的指令,颠覆既有的认知……无异于将心脑碾碎。 他早已挪开了视线,不敢看萧笙的伤。可他错开的视线,恰恰落在自己握刀的手上。 一只草蜻蜓缀在刀柄上,欢快的摇曳,与刀身上的杀伐之气半点不搭。它是萧笙寻开心时编的,没心没肺,哪里懂眼下的凶险。 那本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却在此时将了然全倾注在萧笙身上的杀意分散了一二。 有那么一瞬间就够了…… 了然想起来了,面前的人是阿笙。 他最爱最爱的阿笙。 阿笙面无表情,粗重的呼吸着。了然却知道,他此时牙关一定是咬着的,嘴角一定是绷着的。 他在恐惧,亦或是委屈。 不管何种情绪,都是自己害的。 药力汹涌,连一瞬的清明也不给他,很快就和他撕扯着抢夺神志。 了然趁着最后的清醒,连忙将偃月刀从萧笙肩头挪开,踉跄后退,只想着离萧笙越远越好。 “了然!”萧笙欣喜的叫出声,他以为了然醒了。 他高兴得想哭,也委屈得想哭,故而做出了一个极其不理智的举动——伸手去拽了然的胳膊,不让他走! 了然脸上的迷茫转瞬即逝,转眼又变回了森然的冷峻。 “萧笙!快放手!离他远些!”沈嫣秋的声音入耳,听起来惊恐无比。 萧笙才不放。 他们都说爱恨两生花无药可解,可了然刚才分明下不去刀。 他人性未泯,至少还记得萧笙。若就这样杀了他,亦或是扔下他跑开,那才是真的置他于死地。 他不信,他非要试试。 既然能唤起一线清明,为何不能唤醒一生的清醒。 哪怕以自己为药引,赌上性命,他也要试试。 了然蛮横的想把胳膊抽走。可萧笙抓得那么死,十指全都陷进他的皮肉里,他若执意抽身,只能掰断萧笙的手指,或是斩断自己的胳膊。 萧笙死死的盯着他,肆意展露着爱意,哀求他留下,乞求他清醒。原来萧公子的冷脸,也能做出这样动人的表情。 如果了然还是了然,见了这样的阿笙,一颗心怕是早已瘫软成了蜜糖。 可他不是,他只是个中了爱恨两生花的可怜虫。 了然的左臂泄了劲,不再挣扎着要甩脱萧笙。 萧笙来不及开心,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他的右臂举起了刀! 萧笙的反应已经慢了半拍,可面对了然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半拍足以定下输赢。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目,惊恐的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刃落下。刀柄上欢快跳跃的小蜻蜓似讥讽又似嘲谑。 是赌输了么…… 鲜血飞溅! 这一刀可真狠啊!剖开了血肉,贯穿了身体,与刚刚落在萧笙肩头蜻蜓点水的那一刀不可同日而语。 了然强壮的身躯轰然倒下,偃月刀就卡在他的腹部。刀柄连同草蜻蜓一起,被他抱在怀里,刀刃从他的后背穿出。 萧笙感到一阵眩晕。了然伤得那般重,他不知该怎么扶,生怕误触了偃月刀,给他骇人的伤情雪上加霜。 爱恨两生花的毒,至死方休。 了然的眼睛还睁着,分明是恨的,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