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不知有没有听清“燕春楼”三字,一味兴奋道:“既然都要出宫,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了然自然事事顺着他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出宫。 皇上有各种各样的私心不愿放他们两出去乱逛,既是担心他们,也是担心自己。可那两尊大佛哪有这么好关,至少目前萧笙身体见好,了然感恩戴德,舅甥关系和睦,暂时不会有变数。 白晔无奈由他们去了,只叮嘱要注意安全。说完又暗自觉得好笑,好像谁还能轻易伤到他们似的。 两人唯恐熙岚听到风声也要跟来,得了皇上的首肯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白晔看着两人欢脱的背影,竟生出一丝艳羡来。他总是在算计和谋划,即便是少年时,与李瑾并肩站着,脸是笑着的,心里却装着野心,从不曾享有过这么纯粹的快乐。 京城华灯初上,熙熙攘攘,一派盛世太平的美景。与城墙之外的衰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昨天刚下过大雨,空气清新,温度回升。可一路上了然还是忍不住问了萧笙好几次:“冷不冷?” 问到第七次,萧笙终于恼了,瞪他:“你烦不烦?” 了然便傻笑。只要阿笙还能吃能跑能骂人,他就开心。 “时间还早,你想去做些什么?”他又拿一副腻死人的笑脸去熨帖萧笙炸了毛的脾气。 萧笙摸了摸肚子,道:“走了这么远,饿了。” “好,那我们就去吃东西。” 周遭人来人往,萧笙被一个急吼吼路过的汉子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了然连忙抓住他的手指,把他拘禁在自己身侧,用自己的身体筑成堤坝。 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宽袍大袖下暧昧的小动作。这样隐蔽的暧昧让人有别样的满足。 京城的繁华是两个乡巴佬不能想象,街巷纵横阡陌,一眼望不到尽头,集齐了所有他们闻所未闻的吃食,琳琅满目,沸反盈天,满是市井烟火气。 萧笙看傻了眼,一步一歇脚,拿不定主意。他那一只小小的胃显得太珍贵,完全不够使。 了然看他凤眸里闪着震惊的光彩,贴心引导:“你想吃汤水还是干的?想吃甜的还是想吃辣的?” 萧笙想了想,抬头只问:“你呢?你想吃什么?” 他惊觉自己习惯了被了然照顾,突然想将他的好返还一些。 你和我一样没来过京城,当有很多感兴趣的东西。 了然略有错愕,然后贴着他的耳廓哑声道:“我想吃你。” 萧笙生气的看着跑题到天边的和尚,狠狠在他手背上捏了一把,质问:“你不腻么?” 平时有事没事便要亲要啃,体力也好得不像话,才不过消停一晚上,又惦记上了。 了然挨了痛也不收敛,继续说着:“不腻,吃一辈子都不腻。” 是一辈子。少一年,少一天都不行。 萧笙又成功红了脸,急着转移话题,胡乱指着路边道:“咳咳,我们就吃这个吧。” 了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还好,他挑的也不算太瞎,一闻店里飘出来的味就知道是香辣口的。 店里的伙计都穿着胡人的衣服,露着胳膊和一半胸膛。端着巨大的盘子走来走去,里头盛着粗粝的红柳签子,上面穿着各种各样的肉。倒是个新奇吃法。 食客见一个斯文俊美的和尚进来,纷纷侧目。了然不理会旁人讶异的目光,从容对伙计道:“你们店里有哪些菜色卖得最好,按两人的分量给我们挑着上吧。” “要辣么?”伙计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州话问。了然这才发现他虽是胡人打扮,却并不是胡人。 “一半辣,一半不辣。”萧笙道,他记得泉州和尚受不了辣。 出人意料,了然纠正道:“不,都要辣的。” 萧笙诧异的看着他,问:“为何?” “我想陪你。”了然深情道。寥寥几个字硬是被他渲染成一封生动饱满的情书。 对面的萧笙连忙低头掩饰越来越红的脸。伙计报了几样菜,待了然点头便走开去后厨报单。 邻桌的客人见他们长得好看又面善,禁不住扭头过来攀谈,问道:“你们也是外地来的?” “是,昨天晚上刚到。”了然也转头看着他,脸上的梨涡似在叫嚣“我是好人快来找我搭讪!” “那你们真会挑地方啊!”那四方脸大哥一个人正吃得苦闷,对着两个年轻后生一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这店是老字号了,从大铭开到现在,一百多年了,过了几代人,味道还是没变!在京城要想吃胡人的烤肉,这是最好的一家!我每次来京城,都必定来这吃一次。”他盯着了然吞吞吐吐道:“虽然常来,倒是第一次在这遇着和尚。”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然看似惭愧,又毫无悔意的追问:“那大哥有没有推荐的菜色?” 方脸汉子推荐了几样,了然挑出两样自己没点到的烤鸡翅和烤蹄筋,又让伙计加上。 了然大方又健谈,干脆将那大哥请过来一起吃,自己顺势挪到另一面挨着萧笙坐了,两人的大腿在桌面下贴紧。 “大哥是生意人?”了然明知故问,难不成还是庄稼人没事瞎跑么? “是。”方脸汉子笑容里带着苦涩:“我们哥几个揽的是帮各州府运粮的生意。户部征税的人向来挑剔难伺候,各地缴纳的米粮总能找出万般理由刁难,不是说成色不好就是分量不够,或者干脆说要重新计算,害人一下耗在京城好些天交不了差。州府的人伺候不了这帮大爷,便花钱请我们这帮没骨头的商人代办。” “我们有没念几天书,何谈气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们提的无理要求全照办,该送的银钱美女一样不少,倒也给州府省不少心。”汉子摇头道:“可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我们也从里头挣不到糊口钱了,哥几个慢慢都不干了。还有一个老哥拿了官府五百两银子,结果运费和回扣贴进去八百两,赔的倾家荡产,干脆一死了之。”了然听得心里发苦,直问:“那你怎么还做这个营生?” “这乱世,哪还有别的好营生!”汉子道:“我家从爷爷辈开始就没了田土,只能经商,可这世道官商勾结,我们没权没势,做什么生意不难!若是会武艺,没准我早就落草为寇了!” “牛羊肉来咯——!”伙计适时过来,先将盛着二十串肉签的盘子摔下,全沾着火红的辣椒面。 了然先给萧笙递了一串,又邀请那汉子吃,籍此打破一桌愁苦。又问:“大哥贵姓?” 汉子见他连僧衣都是绸子的,心知他不差钱,也不与之客气,答道:“姓蔡。”便跟着热火朝天一块吃了。 萧笙吃不了辣又偏要嗜辣,一口烤肉接一口水,吃得满头大汗,顾不得插一句话。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