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劫之日。不过天公似不在意俗世的小事,仍是个艳阳天。 待萧笙睁眼时,了然还是如以前一般,正专心致志的守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见人醒了,又俯身要亲。 和尚已经换了身衣服,也潦草将身上的血渍擦净,可萧笙还是敏锐的嗅到了他身上刺鼻的血腥味,抬手推在他的胸膛,止住他的动作,惊道:“你又去干嘛了?” 了然以为萧笙嫌他身上的味道难闻,连忙坐起身来,将自己鼻子贴到袖口闻了闻,并未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啐道:“狗鼻子!” “你到底干嘛了!”萧笙紧张的瞪着他追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然笑眯眯的轻描淡写:“我帮你把高公公宰了。” 萧笙倏地瞪大了眼。 仇人死了。 了然杀人了。 他脑子里闹哄哄的,不知道哪件事比较重要。有什么东西一瞬间被点燃,火光四溅,在黑暗里炸出一片白光,而后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动了动脖子,发现并没有坐起来的力气,只好招手示意了然俯身下来。 了然不明所以的照做,萧笙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继续往下拖拽,直到两人的嘴唇相贴。 萧笙只给了他一个浅淡的,安慰的吻。等了然食髓知味想用舌头撬开他的唇齿,美人已经无情的把他推开了一些。 萧笙深情的望着他,嗔怪和怜爱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只说:“傻瓜,既是我的仇家,你干嘛要多事。” 了然便“嘿嘿嘿”的笑,只道是:“就知道你小心眼要揪着此事不放,所以我在宰那老太监时没有用偃月刀,而是用的你的剑,就当是你杀的咯。” 萧笙一时错愕,被他莫名的贴心噎得哭笑不得。 “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了然拿鼻子去蹭萧笙的脸,急着邀功。 “是是是,我好开心,你最棒了!”萧笙又吸了吸鼻子,蹙眉道:“你就宰个老太监而已,怎么搞得跟在血池里泡了一晚上般?” “这个嘛……”了然挠了挠光头:“说来话长。” 摒尘回佛寺找到圆觉时,老头面色铁青,已经断了气。 他“扑通”一声跪在师尊面前,嚎啕大哭,哭喊着:“师父……是徒儿无能,三番五次害您老人家涉险,终于害你赔上性命!” 那死人突然睁眼,坐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乐道:“哈哈哈,骗到了!骗到了!” 摒尘的的悲恸立即化为愤怒,瞪着一双泪痕未干的眼睛,恼羞成怒道:“师父!不是什么事都能拿来开玩笑的!” 圆觉见向来柔善好欺的徒弟也动了怒,连忙敛去嬉笑。捂着心口装可怜:“也不全是骗你,确实只剩一口气了,差点没缓上来。” 摒尘想想也是,和湛云散人的生死一战何其凶险,即便是威震武林的圆觉肯定胜得不轻松。他扭头看向柳太师枯槁的尸身,心有余悸道:“他不会也是装死吧。” 圆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无哀伤的感慨:“他吃了我一掌,应该是死透了。” 老和尚不忍再看,又将头扭回来,感伤道:“我们一生中无数次过招练手,从来都是平分秋色。二十年前他暗算我,可惜我担心你的安危,急于脱身,双方并未见真章。直到今日……才是生死一搏。” 摒尘与他心意相通,也被他的哀伤传染,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不想那老和尚转瞬又变成眉飞色舞的模样,乐道:“看来老衲的天下第一是实至名归嘛!半点水分都没有哈哈哈!” “师父!”摒尘怒吼一声,不愿与疯和尚一般见识,站起来就走。 “你个逆徒!也不来扶为师一把!”圆觉摇摇晃晃站起来,可惜摒尘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用轻功不管不顾的跑远了。 尺素坐在熙岚床前,仔细的给她脖子上的伤口抹药。伤口不算深,也未伤到要害,只是从此会留下一道疤,时刻提醒父女之间的嫌隙。 “姑姑……”熙岚一夜无眠,此时仍不肯入睡,委屈巴巴的看着尺素:“以前那次,你被挟持的时候,父皇也是这么选的么?” “是。”尺素苦笑。 “那你不恨他么?”熙岚固执的索要一个答案,急于寻找共鸣。 “那时候,肯定是恨的。”尺素道:“可日子久了,若老记着,便是折磨自己。”“可就这样原谅他,也太不划算了!”熙岚想起尺素施舍给白晔的盈盈浅笑就替她不值。 “你父皇也不算坏人,”尺素正色道:“只是他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同。我们看他像坏人,没准他看我们才像傻子呢。” “傻子就傻子!”熙岚气得在被窝里踢腿:“反正我生气了!我才不原谅他!” “哎……那就先气着吧,”尺素的脾气如传说中的一样好,摸了摸熙岚额前的乱发:“等你长大一些,再决定是否要原谅他。” 熙岚在她温和的抚慰下平静下来,呆呆的看着尺素温和美丽的眉眼。 真羡慕了然有这么棒的娘亲啊。 如果……如果?如果自己能嫁给表哥,有个这样的婆婆也不错嘛! 于是公主殿下手忙脚乱的从伤春悲秋里爬出来,腆着脸邀宠:“姑姑,其实我喜欢表哥!” 尺素略微一愣,无奈笑笑,柔声道:“喜欢他可以,但若想嫁给他,恐怕是没戏了。” “为什么!”熙岚顿时急了:“是因为我不好?还是因为我爹太坏?” “都不是……”尺素摩挲着她的手安慰:“你那傻表哥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熙岚又惊又气,脑子里把海棠凤凰女大夫又过了一遍,并未发现谁有重大嫌疑。 尺素疑惑的看着她急得通红的小脸,试探道:“你真不知道?” 我可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我不知道!”熙岚晃着尺素的手,央求道:“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嘛。” 尺素笑而不语,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你果然还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一些,自然就知道了。” 摒尘从疯疯癫癫的老和尚那逃出来,心道如此看来全家都无碍,于是径直去找白晔辞行。 白晔正呆坐在銮殿的龙椅上,一脸挫败。他并不叫人侍奉,只木然看着空荡荡的大殿。 世事无常,经过一夜的风云变幻,他虽保住了江山,坐稳了皇位,却也失去了一直以来的骄傲。还有女儿。 摒尘轻车熟路的走进去,做了这空旷大殿里唯一的臣子,抬头与白晔对视。 白晔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有一瞬的错愕,讶异道:“你不上来么?” “我上去干嘛,那是你的位置。”摒尘说得云淡风轻,无所谓的耸肩。 白晔便浮出一个笑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