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仰头看了眼丛安河。 丛安河意会,从冰箱的冷冻柜里拆出一盒冰块,在桌边敲了几下。 冰块冻得很结实,他用干净的毛巾裹住。 他蹲下,把冰递过去:“敷一敷吧,肿起来就麻烦了。” 莉莉娅微怔,俄中混杂地道了句谢。 丛安河看出她态度回避,退一步起身拉开距离。 莉莉娅弯起腿,阔腿的轻薄牛仔裤卷起来,冰袋压上红肿的脚踝。 “不是说去出外勤么,怎么弄成这样?”丛安河问。 莉莉娅语焉不详:“遇到一点意外。” 霍流馨给她涂药,闻言手上吃了点劲儿,莉莉娅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疼吗?” 莉莉娅牙关咬紧:“……不疼。” “嘴真硬。”霍流馨不冷不热道:“一点?意外?翻垃圾箱的时候明明看见有蹲点的地痞,还要冒险继续,被打了一顿也叫意外?” 戚不照挑眉:“翻垃圾箱?” 丛安河歪头:“被打了一顿?” 莉莉娅垂下眼。 带她实习的导师在追一宗经济犯罪的案子。那栋沿街的商住两用楼只有一台碎纸机,两人观察一周多,发现每天下午都会有保洁把碎文件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 她这时候较起真来,抠字眼抠得认真严肃:“我换了保洁的衣服,这是伪装潜入,不是翻翻垃圾箱这么简单。” 她语速偏慢,话毕偏过头,冷脸面对摄像机补充:“今晚的事剪掉,谢谢。” 霍流馨气不打一出来:“看见有人守着你为什么不跑?” 莉莉淡淡:“东西还没拿到。” “你是做新闻,不是去送命。” 莉莉娅眉头微蹙,偏过头:“没这么夸张。” 整件事听起来多少有点离经叛道,黎宵坐在茶几上,消化了一会儿才问:“挨打了?那报警了没?你上级人呢,也被揍了?” 霍流馨冷笑:“报了,人家打完就跑,全程都在监控盲区。上级压根不知道她重返现场,早就撤退回家了。” 莉莉娅没说话,默认了。 “案子不是你的,是你上面在做。”霍流馨表情不太好看:“你一不是警察,二还在上学,三没有实地暗访的经验,自保为上见好就收这话不明白吗?” 越说语气越重。 莉莉娅手攥紧,胸腔缓慢地起伏了几下,她脸色发白,神态却平静得有些诡异。 关心则乱。 话说得太重,霍流馨闭上嘴就开始后悔:“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对不起,你当我没说过。” 莉莉娅侧过头盯着她,有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想和你讲话了。” 每个字都咬得很轻,因为紧张,腔调僵硬而不自然,平仄乱七八糟,却听出别扭的郑重。 霍流馨脸色一僵,叫她的名字:“……莉莉。” 莉莉娅彻底把头转过去,回避的姿态明确。 气氛太僵,一时没人讲话。 戚不照扔了好几个眼神,只可惜黎宵脑子和眼睛都不怎么灵光,几次过后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他干咳两声,从茶几上摸起电视遥控器。 “粥还没煮好,那咱们边等边看会儿电视?” “好。” 丛安河把戚不照的轮椅调了个个儿。 怕空气太干,黎宵自言自语:“看点儿什么呢……” 屏幕上多得是花花绿绿的节目概览,丛安河和社交媒体拉开距离太久,眼睛从第一排顺到了最后一排,看不出哪个好,也分不出哪个差。 最后黎宵挑了档近期热播的短综艺。 节目热度高,上过几次热搜,内容聚焦基层警察的工作日常,基调诙谐又严肃,现在已经做到第三季,一期时长只有二十多分钟。 此刻弹出最新一期,开头就是一A一O在派出所大门口大打出手。 从扫堂腿到互扯头发扭耳朵,精力旺盛到像塞了三斤生的毒蘑菇下肚。 警员把两人按在地上,扭送进派出所大门的时候还在像螳螂一样侧踢腿。 场面太滑稽,黎宵岔开腿傻笑,进入冷战状态的两位女士也没忍住对视着扯了下嘴角,两秒后又若无其事地敛下表情正襟端坐。 屏幕里,民警正把两人分开问话,两间审讯室的门一关上,两位在派出所门口打架斗殴的alpha和omega就出现了强烈的应激症状。 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就躺在地上嗷嗷痛哭,蜷成一团之后满地打滚。 民警跟着救护车把两人送到医院,经过腺体内科和外科对信息素、咬痕的双筛,得出了结论。 两位都因过度频繁和多位A/O进行临时标记,引发了重度信息素紊乱现象,伴慢性腺体炎,或将降低终身标记的成功率,建议立刻进行标记清除手术。 更戏剧的是,手术结束后,两人腺体上皮均留下萎缩状的显眼疤痕。 医生翻阅病历后释明,两位患者此前都曾多次清除标记,次数叠加,副作用便产生了,比如不可逆疤痕。 为了防止增生,建议使用医用绷带裹缠颈部,按日更换,保持三个月后再拆除,后可选择佩戴颈环等饰品做适当遮盖。 再然后,就是alpha的配偶赶到医院。 这位健美的女性omega冲进病房就给了alpha七八个大耳光,被民警拉出病房门后,她看看警察,又看看摄像机,把手机屏幕对准镜头。 “警察同志,我实名举报我丈夫xxx嫖*娼。” 后经警方调查,该alpha不仅确有相当丰富的嫖*娼史,甚至牵扯进一桩至今未破的omega强制标记悬案。 几天后,刚睁开眼的alpha在医院病床被扣上迟来的手铐。 …… 综艺还在播。 高珏煮好了粥,盛了一碗摆在莉莉娅面前。 他窝到沙发一侧,抱成团坐在地毯上,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电视。 花花绿绿的影像从他虹膜上闪过,像串裹挟病毒的乱码,苍白又柔顺的一张脸上却能看出微妙的阴郁。 “多次标记清除手术”、“不可逆的疤痕”、“医用绷带”、“裹缠颈部”…… 医生冷静而专业,但几个短语刚一落在凌晨的客厅,就像一阵闷雷劈向戚不照的脖子,暗示性极强。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忍不住投去视线。 遥控器在高珏手里。霍流馨意识到话题敏感。她低低叫了他两声,暗示他换个节目。 高珏却抱起腿装聋作哑,几乎僵坐成一尊瓷白的人偶。 到这期节目结束,他才回魂一样和大家互道晚安。 他跟在戚不照身后,看戚不照被丛安河推上楼。 他见丛安河蹲下去,在房间门口和戚不照说了些什么,然后起身挥手道别,背影淡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