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庄园寂静无声,只有尤梦容声嘶力竭的嗓音回荡在上空。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风轻柔拂过蔷薇花丛,娇.嫩的花瓣在风的触摸下簌簌作响,仿佛在低语,又像是在欢笑。
在死一般的沉默里,沈曦照平稳握紧掌心,将她的人鱼禁锢其中。
懵懵懂懂的人鱼趴着她的肩膀,歪头看她手心支离破碎的吊坠,可惜道。
“这个人类好过分哦~”
沈曦照点头,是啊,好过分。
她缓步走到尤梦容面前,手指停顿在她腰间。在尤梦容震惊的注视下,拔出她腰间的光束枪。
这一瞬间,别说在场的守卫和海盗们下意识放轻呼吸,眼神仓皇。
就连最忠心耿耿、视主人意志为一切的露易丝都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伸手阻拦。
又在她制止的手势下,僵硬停住脚步。
疯了吗?
小主人真疯到失去理智了吗?
众人心绪如潮水翻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当着这么多誓死效忠的下属的面,为这点小事,要处决自己的心腹重将?
尤梦容固然言行有失、莽撞僭越,可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海盗们怎么可能接受?
无人敢在这时开口。
一时间,只能听见众人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系统绷不住了,慌张制止。
【崽,你冷静冷静,千万别动手!真气不过,收拾她一顿就是了,尤梦容毕竟是海盗出身,无拘无束惯了,她这副欠揍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实在不行......让露易丝私下动手解决?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可是未来领主,对自己人这么暴戾专横,会让下面人感到恐慌的。】
沈曦照没忍住笑起来,手抚摸过坚硬金属,随意转动枪支,轻柔问。
【怎么?你也觉得我疯了?】
克尔兹战士还能保持平静,一如既往沉默忠诚。
而海盗们虽没敢开口,彼此交换着充满疑虑和不安的眼神。对她的恐惧如夜幕下蔓延的阴影,悄无声息笼罩心间。
系统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话。
众人死死盯着她手中旋转的枪口,一颗心高高提起。
冰凉金属抬起。
众人目光跟着抬起。
急促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露易丝的手已经搭上腰间,却没有看这幅场景,而是将狼般冰冷锐利的视线,投向踟蹰的海盗们。
思绪快速翻转,认真思考起将他们全部灭口,以避免消息泄露,维护主人权威的可能性。
金属落下。
冰凉如水,轻轻点了下尤梦容眉心。
那双通红的眼含着泪水,暴怒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泼下,火焰颓靡下去。
没有怨怼不甘,连表现在外的愤怒,都只浮于表象。被金属的寒意一撞,
无尽哀伤露出海面。
她直直望着她,眼眶早已红透,哑声问:“......您想杀我?”
沈曦照并没有用枪口对她,她握着枪口,将枪柄递给她,示意守卫们松手。
尤梦容失魂落魄,迟钝低头,看着她将冰冷的□□放进自己手心。
她亲昵唤她:“我的海盗将军。”
她的手包裹着她的手掌,分不清是体温凉,还是金属更凉。
寒意掺在一起,冷到尤梦容牙齿打战。
“你应该出现在战场上,为克尔兹征战四方,为我们拿下胜利的荣耀。”
“而不是担忧我的状态,急惶惶从前线赶来,用儿女情长来玷污你的荣光。”
她微微俯身,按住她的肩膀,一双黑眸无波无澜,声音温柔平和。
“你的征途是战场,去吧,去书写你的功绩,将我们的旗帜插向更广袤的领土。”
尤梦容完全怔住了。
她被迫握紧她的武器,深深注视着眼前人平静的黑眸,漆黑潭水映出她通红的眼,她望着她,无喜无悲。
她的情绪似乎完全不被她挑动影响,尤梦容勉强扯动唇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不因她的忤逆不逊生气,尤梦容的一颗心反而如坠深渊。
“......荣耀?”
她喃喃自语,浑身僵硬。
身后是她的部属,冲动的年轻人们,轻易被她三言两语翻开的宏图挑动热血。
平民爱好和平,厌恶战争,慕强的海盗们却自骨子里渴.望劫掠的快.感。
尤梦容失神立着,仔细端详她的表情,无论被顶撞的生气、难堪,抑或鼓舞信任,好的坏的情绪,正面负面,统统没有。
她像一具被提前加载好所有反应指令的冰冷机器,精密严谨,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感情。
尤梦容眼前熟悉的脸逐渐模糊,泪水晕染开对方的身影,只在她的视网膜内,留下一小片黑乎乎的影子。
“好。”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她握紧手中枪,泪水夺眶而出。
却咬牙抑制住哽咽,喃喃重复:“好。”
这是知道她未曾出口的心思,在委婉表达拒绝呢。
蔷薇花在风中摇曳。
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开来。
尤梦容强行稳住颤抖的手臂,将枪支收好。
她看到她转开视线,露出微笑,似乎在倾听身旁看不到的幽灵的絮语,侧身的同时,顺势捏起一朵开得正好的蔷薇花。
尤梦容压下沉重喘息,怔怔盯着她的手。
纤细如玉的指轻拂过娇嫩花瓣,花瓣在她指尖的轻抚下微微颤.抖。
手指继而用力,花瓣被强制挤压、破坏,恹恹皱了起来。充沛的汁液溢出,鲜艳的红,在白皙手掌上留下褪不去的红痕。
像与情人激.情热吻后留下的印记,旖旎暧昧,充满诱.惑。
也像刺目猩
红的血。()
染脏了那块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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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多保重。”尤梦容哑声行礼。
惯来散漫的海盗抛却玩世不恭的笑,腰杆笔挺,也抛却自己不该有的妄念。
她的心气、骄傲、尊严,都像自己被冻结的心脏,倏忽落到对面之人掌心,成了她指尖捏着的那朵脆弱的花瓣。
在她轻柔残忍、并不怜惜地揉捏下。
她屈服、褶皱、塌陷。
她在她指间凋零。
尤梦容颓然意识到,再多爆发的情绪,炽热的怒火,都无关紧要。
她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尤梦容扭头,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人鱼抱着沈曦照手臂惊呼。
“好漂亮的颜色!”
鱼尾欢快拍打,沈曦照捻动手指,黯淡的花瓣碎屑,自她指尖飘零坠落。
破碎不堪的花瓣失去价值,像一团无用的垃圾,被人随意丢弃,抛之脑后。
她漆黑的瞳孔映着尤梦容决绝离开的背影,仿佛一面镜子,无波无澜映射出外界的形象。
她接过露易丝递来的手帕,白皙细腻的手指被她擦到泛红,却始终擦不掉指尖宛若鲜血的猩红汁液。
小人鱼去抓其他花瓣,沈曦照无声叹息,侧首,对露易丝柔声吩咐。
“多送点过来。”
经过这件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她是否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们小心翼翼观察她的举动,试图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证明她的疯狂。
她不可预测的行为举止,毫无章法的行事风格,让众人不禁怀疑,她离摇摇欲坠的疯狂只有一步之遥。
或者已经疯掉了。
沈曦照并不理会这些充满猜疑误解的言论,懒洋洋沉浸在这场人为营造的美好幻境里。
从起初的视而不见,到渐渐有所回应。
再到人鱼一步步小心试探,熟稔窝进她怀里,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太久。
她们本就太熟悉了。
娇气的小人鱼因这些时日的冷遇,闷闷不乐生气,哭哭唧唧掉小珍珠。
沈曦照冷心冷肺,对她的难过视而不见,安心处理已经堆积如山的事务,继续保持视若无睹的状态。
人鱼想像从前那样,扑到她怀里撒娇打滚寻求安慰。
但这一次,她跃起来,身体从她体内穿透,她没能进入自己熟悉的温暖怀抱内。
人鱼趔趄着站稳身形,懵懵懂懂,满头雾水,呆愣站在原地,尾巴困惑蜷缩起来,低头去摸自己的身体。
可怜无害的小动物,似乎到这种时候还没搞明白状况。
沈曦照终于没能忍住,在她骤然停歇的抽.泣中,合上光脑,无声阖眸。
她浅浅叹气,对她挥手:“过来。”
“——好耶!”
人鱼立刻忘掉了不开心,鱼尾欢快抱在怀里,猛地冲了上来。
像阳
()光穿透薄雾,幻象在两人相撞的那刻悄然消散。
人鱼变成一团虚无的幻影。
成了消失的泡沫。
毫不意外。
毕竟是诅咒,是人鱼对吞噬自己之人的报复。
幻象存在的意义是报复,是痛苦,是折磨,可不是为了让她感到快乐。
沈曦照指节用力到发白,无声按紧桌面。
这样也好,她想,就不用再浪费口舌,跟这个笨蛋东西解释,她为什么碰不到她。
让步有一就有二。
人鱼泪眼汪汪、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让人心软。
某次,沈曦照终于没忍住,捏住她的下巴,将怀里人鱼的脸转过来,逼问。
“你还没告诉我,宋清都教了你什么?”
人鱼擦干眼眶,心虚不敢看她,眼神上飘下飘,左看右看,简直将理亏两字写到自己脸上。
她支支吾吾,下意识想往后缩,小声说:“也、也没什么。”
装乖示弱卖惨博同情。
宋清这门好手艺,为自己换来她与人鱼之间的主动权。
让武力分明占据上风的人鱼,却因她比人鱼吟唱更能蛊惑人类心的好技能,心悦诚服对她让步。
“我试验过了,超好用的嘛。”人鱼小声嘟哝,在人类沉冷的视线下逐渐消音。
沈曦照被她气笑了,屈指弹她脑袋。
“你们干脆联手,出一个《沈曦照攻略指南》好了。”
人鱼捂着头看她,眼神懵懂。
天真可怜的鱼鱼撒娇似的,探出殷红舌尖,猫儿般低头舔舐她的手指。
“沈沈,听不懂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