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栽培了百年的果子,仙娥气得来找我告状,我其实是有些溺爱噬魂兽的,当着仙娥的面将他骂了一顿,事后却不忍心再苛责他。 人位于高处,总要存留些微怜悯与慈悲,而我为数不多的心软尽给了噬魂兽。 这些年他常常跟在灵鹿的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终于凭借坚持不懈的示爱获得灵鹿的芳心,我虽对情爱无感,但自个儿养的灵兽能争得过空明神君养的蛮牛,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 正是在册子上做批注,远远就听见一道少年清亮的音色从殿外传来,“神君,神君,灵鹿姐姐今天给我送了她亲手酿的桂花酒.....” 我抬眼看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少年拿着个罐子跑向大殿。 提笔的手微顿,我别过眼,不想看这又莫名熟悉的画面,待少年快来到我的殿前,我才假意斥道,“若何,本君跟你说过多少次,殿内不得喧哗。” 若何是我为噬魂兽起的名字。 他嘿嘿笑着,身量高了,性子却仍是天真,“我急着给神君尝尝灵鹿姐姐的手艺。” 灵鹿酿的酒自然是珍品,我却还有要事处理不能陪若何胡闹。 若何被我打发走,但还是将桂花酒留下,临走前说,“星卯神君说今夜布雨,神君不妨在凉亭听雨吃酒,别有一番风味。” 我笑笑不语,若何一溜烟又消失不见,想来又是去缠着他的灵鹿姐姐。 少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莽莽撞撞成何体统,哪有半点我的姿态,若是从前的..... 我呼吸一凝,意识到又不自觉想起无端的人,心生怨气,恨恨地将狼毫砸在案桌上。 都已经七十年了,一起都已经尘埃落定,还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我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处理公务,等到了夜里,果真如若何所说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九霄下雨并不常见,多半是为了情趣,我也已经多年不曾听雨声,瞥见若何留下的桂花酿,来了几分兴趣,提酒就往凉亭而去。 雨夜潇潇,风瑟瑟。 桂花酿入口绵密,酒气醇厚,着实有几分醉人。 我倚在栏杆上凝望天际,银月灿星小雨共存,是独九霄才能瞧见的奇景,抽丝般的雨线顺着风落到了若何的窝上,打湿了上好的藤木。 若何长大以后就不大爱在草地上打滚,也少来这个窝里安睡,平白浪费了我一番心意。 横竖四下无人,我起身躺到了窝里,施法给自己下了道结界屏蔽风雨侵袭,悠悠然地数起星星,难得的闲暇时刻叫人昏昏欲睡,我将手枕在脑后,慢慢阖上眼睛。 梦里也在听雨饮酒。 细密的雨顺着凉亭的檐角往下坠,像是一片迷濛的水帘。 远方有星有月,还有一个朦胧的身影,墨发白衣,站在一颗系满了红绸缎子的通天老树下。 他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将两条红绸缎子打了个死结,牢牢地绑在一起。 我想要竭力看清缎子上写的是什么字,可隔着雨幕看不真切,只听得那人温柔的音色,“系了姻缘带,我与神君便永生永世不相离。” 他将鲜红的姻缘带高高抛起,挂在了老树的一根树枝上。 彼时云雨初霁,水露消散,我终于看清那绑紧的两条姻缘带上写的姓名。 青洵、云霁。 “待你化出肉身那时,我便给你起个名字。” “雨停了,往后你就叫云霁如何?” 风吹得老树上的铃铛铃铃作响—— 梦中人终于转过身来,清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他低声唤我,“青洵神君。” 我像是瞬间被人扼住喉咙,睁大了眼望着他与虚镜里云霁无二差别的面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音符都挤不出来。 他便这样淡淡地望着我,化作一缕透明的龙魂慢慢消失在我视线中。 “师兄。” 身后忽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首,见到流着血泪的宋遥临,他哭着说,“遥临好想你。” 手腕被用力攥住,沈翊不知何时出现,阴恻恻道,“回去跟本尊完婚。” 他们又都纷纷消散,只剩下一声叠过一声的,“青洵神君。” 谁在唤我? 云霁、宋遥临,亦或沈翊? “青洵神君。” 我大喘着气醒来,惶惶然喊道,“白龙.....” 雨还在下,雨珠打在结界上,劈里啪啦犹如打击乐。 什么都没有。 我捂着心口处,大口大口地呼吸,半晌,怒而起身,一剑劈烂了用来休憩的窝。 藤木窝被我砍成两半,没有了结界的保护,受尽风雨拍打。 我咬得牙都酸了,却难消因诡谲梦境带来的烦闷,一连又砍了周遭的几株植被,刹那间,凉亭四周泥泞不堪,尽是落花残草。 我已经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为何还要纠缠我? 既然他们不肯放过我,也不要怪我赶尽杀绝。 若何来找我时,正好撞见我杀气凛凛的狠厉模样,缩着脖子小声喊我,“神君.....” 我胸膛起伏,看向若何,脑海中想法瞬息万变,半晌,哑声说,“若何,九霄的魂魄吃腻了没有?” 若何困惑地眨眨眼。 我收了剑,定声说,“过几日我便带你去万魂谷,给你抓几只怨魂换换口味。” 话罢,我不给若何拒绝的机会,晃了晃拿到手中的桂花酿,说,“替我谢谢灵鹿。” 一提到灵鹿,若何魂都飞了,连连颔首,“我就说灵鹿姐姐酿的酒好喝.....” 我与若何雨中漫步回神殿,他不断地夸赞灵鹿有多好多好,我却在想明日得把星卯神君抓来敲打一番,这雨未免下得也太久了些。 — 我处理好九霄堆积的事务,借口闭关不见客,瞒着众仙神偷偷开启了当年我历劫时的虚镜。 虚镜虽是捏造出来的,但每个人在镜中皆有自己的命数,属于温青的通天册已毁,可还有其余千百人的命数在运作,他们或有所作为,或庸庸碌碌,而宋遥临仍被钉在万魂谷内、沈翊依旧是魔界的少尊主,七十年过去,他当上魔尊了也说不定。 若何在九霄多年,再回到人间兴奋得无法维持人形,晃着自己的鹿脑袋往云层下看,高兴得就差鸣叫了。 “九霄虽好,可我也想念人间。”若何试探性地问,“到人间之后,我能叫回你以前的名字吗?” 在我的吩咐下,他这几十年皆叫我神君,我略一犹豫,颔首。 若何高兴地拿脑袋拱我的脸,清脆地喊,“温青,温青!” 我先是带若何去人间游玩一番,让他吃饱喝足,将他安置在了一处丛林中,嘱咐他在林中等我。 他好奇地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