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父皇请辞,离了这个旋涡! 若说从前李恪确实心里还有一点浮动的念头,但在他跟皇帝辞行,立刻获准后,也就知道,父皇是不属意自己的。 于是他还不忘去与太子辞行,隐晦解释了下此事,表示接下来三年再不会请命回京。 * “舅舅觉得如何?”李治觉得自己解决的很完美。 然而见长孙无忌还是眉头紧锁,不由好奇请教道:“舅舅觉得有什么不妥?”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话? 长孙无忌摇头:“殿下言行没有不妥,只有一事——该再多留一留吴王,最好一直将他留在京中。” 饶是李治,下意识都没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不由道:“一直留下?舅舅,你不是很忌惮三哥吗?那留下他干什么?” 等长孙无忌右手往下一劈,李治才明白过来,立时就惊了。 “舅舅!”竟是留人不留命那种留下! 长孙无忌见他这般,就缓了语气哄道:“也罢,不是非要他的命。” 他只是觉得,李恪一直不进京不接触刘洎等人也罢了,既然来了,还出了这么大的风头,那说不定便是有夺储之心。既如此,与其放虎归山,还不如这次就彻底留下他。 哪怕仁慈些不要了他的性命,也可借着这次事,把李恪架到火上去烤,把他跟刘洎等人捆成一堆,一起废了干净。 李治还欲再说,长孙无忌却觉得小外甥始终是心慈手软,果然还是少年人狠不下心,倒是不肯跟他再说自己的计划,反而主动换了话题,就律法事教导起来。 若是两人肯摊开来谈还好,说明还好商量。 见长孙无忌直接不聊了,这回换李治开始头疼了。 最后也只好再三叮嘱长孙无忌:“舅舅还是不要动三哥的好,父皇圣明烛照,什么看不透?” 长孙无忌面上点头,心里却道:陛下在儿女事上就看不透。 ** 宫正司内。 媚娘和姜沃依旧在对着棋谱摆棋局。 媚娘就道:“好在吴王还是顺利离了九成宫,太子也好安心了。”否则李治还真挺担心舅舅不听自己的劝说,非要去搞个大动作。 姜沃把白子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现在太子和长孙无忌就开始出现分歧了吗? 她便与媚娘道:“想想太子将来要面对双重世家,确实是一条艰险之路。” 媚娘手一顿,抬头看她:“双重世家?”这是她第一次听这个词。 如今说起世家,自然是以五姓七望为首,从前氏族志上兴旺了数百年的世家。他们自矜远叶衣冠,旧望之族,也凭借家族多年底蕴,一直把控着朝堂,做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这自然是皇帝一直要打压的世家,但—— 人都是丈八的灯台,照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 其实站在后世人的角度来看,李唐皇室本身也出自世家门阀‘关陇集团’。[1] 皇帝此时或许根本感觉不出来有一种新世家的出现,因为他本人就是执掌这股势力的最高者,在他看来这是皇权,并非是干扰朝局的门阀。 但当二凤皇帝离开,一个能完全领导镇压关陇世家的人离开,这份‘皇权’,会稳稳落在年轻的新帝王手里吗? 起码在历史上,这份权柄最开始是落在了长孙无忌一党手里。 姜沃跟媚娘彼此太过熟悉,只简单两句话,媚娘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媚娘下意识说了一句:“国舅?”又摇头,不,不只是长孙无忌,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新贵权臣。 媚娘沉默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太子,真是任重道远啊。”他要面对的,并非只有自矜门第的旧族,还有正冉冉升起的新的关陇门阀。 许多人觉得太子幸运,有圣人这样的父皇替他打下江山,再交到他手里。可其实,太子要真正拿到自己的江山,也只有靠自己。 去掌控住名义上属于自己权力,是每一个能真正君临天下帝王的必经之路。 * 媚娘想通后,带了一点笑意落下黑子。 不可否认,意识到双重世家这件事后,媚娘心里是有一份新的笃定在的:她原来总觉得,太子没有那么需要她——夺储君位,扳倒世家,都有别的人会帮助他,自己更多是个‘解语花’,能够理解他的苦恼和烦闷。 但是她善解人意,或许也有旁的女子能做到,身份上还不会像她这么麻烦。 比如若是长孙家有合适的姑娘,或是英国公府有合宜的女子可以入宫,岂不是在身份上都比她更适合帮扶太子—— 可现在,媚娘确定了,李治会需要她的。 在将来他发现,做了皇帝才是真的孤立无援之后。 他需要的,不会是出身太原王氏的太子妃,也不能是长孙氏等关陇贵族出身的女子。 而是能理解他想压制数百年名门士族,也想要从权臣手中夺回完全‘皇权’的自己。 他们终究会是一路人。! 第61章 制授太史令 炎炎夏日,正午。 姜沃从廊下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未见到,只有滋滋蝉鸣伴随她的脚步。 六月暑热,她只从太史局前院走到袁天罡的屋门口,就闷热的难受。 怪道二凤皇帝这种常头疼、风热的人,夏天没法住在这太极宫里。 只是今年,皇帝没有去九成宫避暑,同时,也没留在宫里。 这是贞观十九年的夏天。 皇帝正在率军亲征高句丽! 且不光皇帝在亲征高句丽的前线,连太子都已随军东征,不在长安——此事现在看来已成事实,但在今岁贞观十九年初,皇帝刚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反对的奏章雪花样飞进立政殿,险些没把皇帝给淹没了。 朝臣们太过震惊,震惊到一时不知道该集火反对哪一条:究竟是皇帝万金之躯御驾亲征更欠妥?还是皇帝亲征居然带上太子更欠妥? 说句大逆不道但是很该考虑的话:那可是战场,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什么事,皇帝和太子都交代在高句丽,那一国怎么办?! 以褚遂良为首的朝臣们苦劝不止,甚至大有长跪不起之态,然而皇帝这回‘郎心似铁’,毫不被谏言动摇:就要亲征,还就要带上太子! 谁劝也不好使。 毕竟……皇帝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年纪,这应当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能够手把手教太子怎么打仗了。 而且东征高句丽这一仗,是教学最丰富的一仗:这回皇帝不但调动了北方各地的府兵,还调动了契丹、奚等外邦部落骑兵。同时,早在一年前,他就在命人造运粮船、战船,各备了千艘有余——是多方面布局,最后水陆并进,直奔辽东! 从大方向说,可谓是陆战、水战、甚至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