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一般赏心悦目。 姜沃的感慨不由脱口而出:“看着这些少年郎……”年轻真好哎。 崔朝侧首等她说完。 姜沃:啊一时忘记了并不是自言自语。 但多年宰相也不是白做的,姜沃面不改色语调流畅道:“看着他们,我方知,我更喜欢岁月沉淀之美。” 崔朝笑而摇头。! 第265章 定驸马 上元三年的正月初一。 外头的天还是黑丝绒一般的墨色,含元殿前就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外邦使节、护卫仪仗……甚至单奏宫大典雅乐的太常乐人,就足有数百人。 钟、磬、柷、敔之音不绝于耳。 姜沃都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参加的第多少个元日朝贺大典了。 新岁大朝贺的流程数十年不变。 于她自身而言,这朝贺与贞观年间区别只是身上的朝服愈加隆重,站位愈加靠前,从殿外挪到了殿内,现在就站在丹陛之下。 但如今,她并不觉得孤独了。 姜沃的目光从上方的天后,转向距离她不远处的曜初。 殿内,有她们。 而此时殿外黑压压数千人的官员中,亦有城建署、出版署和尚药局的女官们。 她们虽还数量零星,站位也不靠前。但姜沃自己,当年也只是太史局的司历,元日之辰站在殿外广场上的后方,别说看不见皇帝本人了,连大殿的门都看不清。 思及此,整个朝贺大典,姜沃心情都很好。 待宰相们代表百官诵过诸文贺表,而诸番邦使节也上贺表,报贡物后,天光也大亮了。 朝贺大典至此方了。至于接下来,宫中摆宴飨,就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参与的了。 绝大部分官员都是站成了冰棍后,也不得赐筵,出皇城各回各家,路上还会遇上交通大堵塞。 每个大年初一,都是对体力和精力的极大考验。 * 宰相们自然都得入宫廷宴飨。 姜沃刚落座,便见礼部尚书许圉师走过来:“姜相。” “许尚书……”姜沃原想给许尚书贺新岁吉祥快乐的,但一见许圉师满脸憔悴,就觉得自己喜气洋洋的祝福,似乎有些不合宜了。 她换了情真意切的语气:“许尚书辛苦了。”或者说受苦了。 要不是正月初一落泪不吉利,许圉师听到这等关切之言,真是差点老泪纵横。 他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先是太子入礼部,许圉师当即就失眠了好几日:礼部这座小庙怎么容得下太子这尊大佛? 果不其然,接连出了公主出降礼制和为父母服丧的丧期改制两件大事,尤其是后一件,在朝野间掀起了极大波澜。 好容易熬过这些事,而太子殿下也因养身体不常来礼部,许圉师以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后,晴天一个霹雳—— 二圣把他叫了去,把为安定公主挑选驸马的事儿交给了礼部。 许尚书一听这件事,当即就想致仕。 毕竟听听帝后那一连串标准吧:容貌端正齐整、行止庄重,父母有家教、家中户籍清白,亲属中无有作奸犯科者,家中三代无恶疾者…… 不过许圉师到底不是王神玉,他是愿意做官有上进心的人,不然不能把太子事也硬生生咬牙熬过去。 作为官场老手,许圉师无师自通‘找水鬼’之法:哪怕不能做替身,也得多拉两个下来。 当即就跟二圣禀明,这户籍和亲属事,得京兆尹去查,这驸马候选人的身体状况,得尚药局的大夫来查……速速把责任细化分摊下去。 皇帝点头允准,也是,术业有专攻,很有道理。 最后许尚书还不忘拉个重量级人物下水:“回陛下天后,臣听闻大理寺正卿狄仁杰,见识入微,明敏精审,善于断案。”申请跟狄仁杰一起审核资料。 听到狄仁杰的名字,媚娘也颔首赞同。 把责任分的差不多的许圉师,情绪重新乐观起来,恭敬应下皇帝所说的“既如此,许尚书就多留心于容貌端正之事吧,这也是你们礼部做惯了的事。” 确实,贡举对学子的外在形象也是有要求的。 朝廷录取举子的标准也有‘身言书判’,这其中的‘身’,就是要体貌端正,这确实是礼部的老本行了。 于是许圉师毫无压力接下这项工作,正准备拍拍袖子告退呢,就听皇帝道:“只是选驸马,跟贡举学子还不同,只端正还不够,要容貌上乘。” 旁边天后也道:“正是如此。” 许圉师:? 接下来他就问出了让自己后悔了一整年的话:“臣愚钝,不知何为上乘?”需知这男子之间体貌差异极大,帝后的‘容貌上乘’驸马标准,到底是文人的清雅俊逸,翩翩公子,还是武将的身形魁伟,浓眉虎目? 许圉师略抬眼,见皇帝以手支额,沉思片刻后道:“许尚书去选吧,总之,不比崔卿当年差就成了。” 许圉师:…… 嗯,我不想致仕了。我干脆不想活了! 出了紫宸殿后,许圉师还懊恼的心尖滴血: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当然,最后许圉师没有按照皇帝这个要他老命的规定去初选,还是按照贡举的标准,只是更严格的筛选了一遍。 好容易初选过了,皇帝那边又把教导礼仪等事交给了他。 这一年折腾下来,许尚书真的累了,更怕……折腾到最后,帝后和公主对这一批都不满意,明年推倒重来! “姜相,看在咱们多年同僚的份上,你帮我算一卦吧!” * 好在,会让许圉师心梗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正月初二,安定公主亲往四方馆,为诸番邦的马球赛主持了开幕典仪。 姜沃则在紫宸殿与媚娘下棋。 她边落子边道:“人站在一起,就比出来了。” 虽说几个驸马候选人,远看像是一把子齐齐整整的小水葱,皆是眉目俊美身挺如松清隽轩昂少年郎。 但细观其言行举止,立刻便有了高下之分。 “那唐家小郎君,就是处处比旁人更出挑。” 除了出挑外,更难得的是,他身上自有一种舒展洒然的意味,如果说其余几人,像是宫中各处的池水静湖,那么唐小郎君就像是清凌凌溪水。看到他让人不由就想到山间清泉,枝上流莺,一切怡然和煦。 媚娘也颔首道:“陛下与我,也觉得他尚可。” 以皇帝看女婿的挑剔,能说出‘尚可’来,可见唐小郎君资质如何。 “只看曜初了。” * 四方馆马球场外的观楼之上。 安定公主接过身侧青色官袍的少年郎递上的笔,为此番诸邦马球赛事题应制诗。 落笔后,侧首看向身边递笔之人,见少年郎眉目濯濯如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