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只要是做出头鸟,举起反对武皇的第一杆旗帜,是必然要死的,而且一定会罪及家人,受到重处! 武皇是不会,也决不能念旧情。 尤其是面对头一个反者,必须要一次震慑的人心胆寒畏惧才行。这绝不是能商量的事情。 姜沃心中道:培根,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哈。 见姜沃一时对着一根鹤羽没有说话,媚娘自想不到其思绪是飘到了辽东李培根那里,还以为姜沃是在为了她那句‘必有人反’而担忧她。 于是媚娘伸出手,自姜沃手上取走了那根洁白的鹤羽,然后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从临朝主政到摄政,这么多年我又不是白做的。便有人反,也不过是芥癣之患,必可镇压!” 姜沃抬头笑道:“我相信。” 她真的相信。 莫说此世已然不同,有她为宰相多年,一直在往天后的船上捞人,甚至都出现了文成这样的封疆大吏。 便是史册之上,孤身立于朝堂的武皇(哪怕还只是太后时期),也不只有野心,更有实力。能够只手擎天,牢牢按住朝中大势—— 史册之上李敬业的谋反,响应者并不多,甚至连李敬业的亲叔叔李思文,都不肯响应,早早跟朝廷报信他那倒霉侄子造反不说,还亲自坚守润州,哪怕后来被李敬业破城逮到,也不肯跟他一起造反。 给李敬业气的,又不好宰了自己叔叔,只好道:叔父既然如此依附武氏,就改姓武吧。 别说,后来李敬业兵败,李思文入京请罪,武皇(时临朝称制太后)得知此事,还表示了赞同:既如此,从此你就姓武吧。 估计李勣大将军泉下有知能气活过来:李敬业这一造反,直接害得他被‘发冢斫棺’坟茔不保,御赐之姓(武皇下旨李勣复姓徐氏)也给弄没了不止,还把他儿子弄去姓了武。 好嘛,托这‘孝子贤孙’的福气,一家子搞出了三个姓。 如果说,李敬业谋反连亲叔叔都不肯看好,只能说明武皇当时已经大权在握,明眼人看得出胜负。 那么武皇用以平定李敬业叛乱的将领,则足以证明,她对朝堂的掌控力—— 史册上,平定李敬业之乱的,是梁郡公李孝逸,正经八百的李氏宗亲! 可见当时的武皇,已经牢牢握住了政权与军权——李孝逸绝不是当时她手下最能打的名将,但她偏要,也敢于派出梁郡公李孝逸去平定李敬业之叛乱,正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李唐宗亲亦为她所用。 故而…… 姜沃看向眼前正在安慰她‘将来便有人反,也无需担忧’的媚娘,是发自肺腑地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 都说时势造英雄。 武皇能从掖庭走向帝位,自然是有时势加持,她穿过了命运一道又一道幽玄的门。 但……绝不只有时势! 这世上多少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和帝王, 顺利到手的大好河山一手好牌被打个稀碎。 而武皇能作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拿住江山的女皇,她靠的绝不只有时势。 她最终走向了帝位,是她作为政治家的成功,也是她走到了巅峰,看清了并掌住了这‘唯强是从’的天下。 姜沃认真道:“我从来相信,姐姐有容人之量,又有识人之智,还有用人之术——是治国之才。”[1] 媚娘不由一笑。 说来自打天后摄政以来,年节下朝臣们上贺表,就都是上两份。帝后各一份。 这些年,她听过的褒赞懿美之辞不知有多少。 然这句并无甚辞藻修饰的话,她听来,却觉得万分洽意,远胜其它万言。 而对姜沃来说,这句话也并不只是她想要说给武皇的,更是隔着漫长的时空,将一位伟人的评价,带给武皇。 那是位开辟了新华夏,令东方红太阳升的伟人。 * 这一日,两人走过了整片九州湖,如望九州。 至夜,姜沃才离开紫微宫,持宫中与宰相双重手令,一路犯着宵禁回了洛阳城的姜宅。 才坐下来,就听崔朝说:“陛下有意返回长安。” 姜沃:……我才刚到洛阳一日啊!陛下早点决定,我就不用赶这一趟路了。 崔朝见她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道:“年后,年后再回。” 姜沃算了算日子:“也是,到时候周王妃应当就诞下子嗣了,陛下应当想回长安看看嫡出孙辈。” 之所以说是嫡出孙辈,是因去岁,周王府已经有庶长子诞生。 **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东宫。 太子妃裴含平安安静静坐着,任由母亲在眼前急得仿佛着了火:“周王已有庶长子,如今正妃身孕也已满七月,人人都道尚药局大夫扶出来亦是男儿脉象!” “你就一点都不急?!” 裴含平礼貌回应了一句:“急。”! 第273章 太子与镇国公主的现状 感谢太平公主。 裴含平看着今日格外执着,翻来覆去说起子嗣的母亲,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多亏了这些年,太平公主隔三差五来寻她,极大锻炼了她陪聊的能力,无论什么样的话题,她都可以应对。 不过…… 裴含平看着眼前至为苦恼焦虑的母亲,再想想总是一团火光一样明烈快活的太平公主——不得不说,比起生母,她更愿意见到‘毫无边界感’的小姑子。 裴含平已经熟练地走神了。 因母亲为此事找过她太多回。 自她进东宫以来,逢年过节凡是能够见到她,母亲都是这番催生的车轱辘话。而若是她倒霉,母亲进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有亲戚生下儿子(尤其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堂姐妹表姐妹),那母亲就会焦虑十倍。 这次更惨,偏生是她的妯娌周王妃要有嫡子了,用母亲的话说:“我一听这信,简直是在我心上插了一刀,焦的我好几夜没睡着觉。” 裴含平想:或许是吧。母亲的焦虑是真的,为她考虑是真的。 但这些年,母亲凡有焦虑一定要传达给她,更是真的。 她不想听。 而裴含平之所以听着,却不出声制止,也并不是懦弱不敢违背母亲什么的。 只是……嫌麻烦。 她曾经开口说过一回‘母亲别说了’,结果好嘛捅了马蜂窝了:母亲从生她多么艰难开始哭诉,一路说到怎么把她培养的知书达礼,连皇家都看中求娶。如今却要被成了太子妃的女儿嫌弃,连话都不许她说。 裴含平看着刻漏算着:若是如此,母亲反而会多念叨半个时辰。 那赔本买卖,没必要了。 于是此时,裴含平一边礼貌而沉重地适时回应母亲“唉”“是”“急”“怎会如此”,一边早就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