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城紧攥着拳头大步走了过去,然后一把将游子意从那人身边拽了过来。 刹那间,灯光下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跟过来了?”游子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东城。 谢东城直直地盯着刚刚对游子意伸出手的男人。他走到了两人身侧,然后握住了游子意的手腕,把他直接带出了宴会厅。 轰—— 游子意离开宴会的那一刻,听到了里面爆发出一阵哄闹声,无数人的嬉笑和注视刺痛他的脊背。 游子意被他一路拽出了门,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一切喧嚣被隔绝在两人之外。 春日的夜晚依旧难掩寒意,游子意的衬衣纽扣间钻进了一股冷风。 “放开我。”游子意拗不过他,狠狠甩了下手臂,“你怎么过来了?” 游子意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会来参加宴会。 “我找了你一晚上,老赵说你可能来这了。”谢东城的手掌冰冷,看起来像是在外面呆了很久,他执拗地拉着游子意往前走,“你跟我走。” 游子意心心念念的还是即将到手的三十万,错过这一次,不知又要去哪里找机会。 “你在这干什么?我要回去!”他终于挣脱开了谢东城的手。 谢东城站定了看向他:“你回去干什么?!那人看着有一点像好人吗?他要对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谢东城难得口齿如此清晰,声音拔高,语气里带着无法掩盖的愤怒。 游子意只在那次他揪住许卓衣领的时候,见到过他这种神态。 然而此刻,游子意却觉得有些可笑。他忽然往后撤了一步,离他约有半臂远:“谢东城,你是活在真空里吗?你知不知道,谈生意比这更恶劣的事都有?” 谢东城一下抬起眼睑,脸上怒意未消:“他那是在谈生意吗?!他明明就是看上你了!他这是居心不良!” 闻言,游子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强压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谢东城的右脸颊。 他反问:“谢东城,他看上我又怎么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东城一下怔住了。 游子意想不明白。 明明是他擅作主张搬离那张床,他亲口承认他们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是他答应自己互不干涉感情。他甚至早就买好了车,想好了以后的退路。 但是为什么,他又要在这个夜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带走,留下一地鸡毛。 谢东城站在离他不到两尺之处,却避开了他的眼神接触。 “你告诉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跟我有关系,我不能不管!”谢东城只说了前半句,又不知如何往下解释。 游子意的眼眶酸痛,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谢东城的每一句话都成了浇在热锅上的烫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要借钱,我就快借到了。你为什么要来管我?” 谢东城突然愣住了,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眼看着一滴眼泪就要滑眶而出,游子意立刻转过头去,用手背擦得一干二净。 他低声念叨着:“三十万。我需要三十万。那个畜生跑了,我马上就要还银行三十万,我去哪里找回我的钱?!” 谢东城怔住了:“什么三十万?” 游子意声音颤抖:“王京,他骗了我三十万。” “我都快借到了。我真的快借到了……”游子意不停地重复,“我需要那笔钱,我需要。” 谢东城一下面如死灰,身体僵直。 他不知道这一切,他只知道游子意这两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没想到游子意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今晚过来居然是为了去借钱。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他的声线一下低沉了下来,“也许我可以……” 游子意的眼神像一坛死灰:“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讨厌在别人面前摊开自己的血肉,显露自己的脆弱和无能。 谢东城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咬着牙说:“我去找钱,我可以帮你。三十万我去想办法,反正你不要来这种地方,问他们借这种钱。” 游子意看着他:“什么叫这种钱?难道钱还分高低贵贱吗?你挣的钱就是干净,我借来的钱就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对你负责,我来负责。”谢东城一直机械地重复。 游子意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荒唐了。 宴会里偶尔有人从侧门走出来,听到他们的声音往这边张望着,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游子意已经不想再跟谢东城争执下去了。简直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他头疼欲裂,只想离开这里。 谢东城见他要走,连忙拦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又伸手死死拉住了游子意的手腕。 半晌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你住在我家,我就要对你负责。” “只是因为我住在你家是吗?”游子意打断了他的话,最后一次逼问,“只有这个原因,对吗?” 谢东城牢牢攥住他的手腕,却一直没有回答。 游子意看着他的样子,积攒多日的郁结一下溃了堤。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力挣脱开了谢东城的手。 黑夜笼罩,灯影幢幢,可怜之人却拔刀相见。 游子意知道自己在借题发挥,他知道谢东城对此不知情也没有责任。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讨厌这种师出无名的怜悯。 游子意看着依旧沉默的谢东城,做了最后的决定。 “好。那我滚,可以吧? 我不给你添堵了。你的家还给你,你的卧室也还给你。以后你可以不用再管我了。” 说完,游子意转身就走进了漆黑的夜幕里,像是一滴雨沉默地坠进了深海。 第38章 他刚走 游子意没带任何行李,浑身上下只有西装内袋里夹着的身份证,还有一部随身的手机。 他快步走到路边,把谢东城彻底甩开,然后迅速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春日的夜晚跟去年的秋天一样,潮湿阴暗。 游子意没地方去了,他让司机带他到最近的一家酒店。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下了。游子意抬头一看,竟然是他去年住过的那家汽车旅馆。 招牌上的灯管依旧没人修,原先还剩下三四个偏旁部首,现在只剩下“旅馆”的“方”和“官”还亮着,像极了他破破烂烂、无人拯救的人生。 柏油马路的地面仍旧反射出街边廉价的霓虹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游子意熟门熟路走进了前台,找那个中年男子前台要了一个单人间。 只是去年,他还带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此刻,他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