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秒,还是点头。 她并不迟钝,商俞追问闻先生的一番问题,并非完全淡忘一个人该有的表现。然到头来真切读取出他挣扎的不舍,她却无法轻松释怀,心口如同压住块沉重的大石,比清晨见他毫无波澜的眼神还要复杂。 好在她现在不是离开男女感情就活不了的,况且她离婚就是要拾回属于自己的时间与情绪,她长舒口气,甩掉脑子里纷杂的想法,进浴室,准备洗干净一身酒味。 然而笃笃的敲门声复又响起。 她这个澡是不是就洗不了了? - 来的人是老九。在商先生车里时,孟朝茉通知对方来住处接她去家居门店的,是她新盘下的店面,除售卖自己工厂生产的家具,也陈列了某些品牌的摆件之类,前些日子剪彩仪式刚完成,已经正式营业。 本来她掐好点去那一趟看看情况,可中途耽搁了时间,到现在她澡也没洗好。 “随便坐,我马上好,”她留门往浴室走,边说道,“冰箱有喝的,自己拿。” 其实她去洗澡,放任男性助理在客厅等待极易生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不知情的外人难免遐想。但是她没把握好时间点,面上得有属于老板的坦荡,招待对方不必客气,人家都敲了门,挡在大门外反而显得别扭拧巴。 “我在门口等就行了。”老九没迈腿进去。 因楼道口有位穿羽绒服的男生,虽然生个娇弱美人脸,但眼神淬毒似的紧盯着他。老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踏进去一毫米,他很可能冲来动手撕了自己。 人都是视觉动物,老九对这位的顶尖容貌仍存有印象,何况楼下还大喇喇停放辆兰博基尼,老板的…前夫这是余情未了哪,眼珠子都得瞪出来了。 不给进门? 也别对他虎视眈眈,老九这么想。 这个点正值大家伙接小孩放学,居民楼里的人像蚂蚁出窝似的往楼道涌,有的大妈提着买菜的小推车,接完孙子顺带去趟菜场。陆续下来的人有的冲商俞不满地“啧”了声,接着说: “别挡道呀。” “让让。” “借过。” 于是,在大爷大妈的持续冲击下,老九亲眼见那位像螃蟹似的挪一下,又挪一下,最后成背贴楼道口的门框站了。 饶是这样,还是有位彪悍的大爷身抗辆儿童自行车,嘴里喊不好意思借过,在楼梯拐弯处一个转身,肩膀后头的车轮蹭那位羽绒服上了。 对衣服品牌他没印象,但能穿在远商的公子身上穿的铁定是大跌眼镜的价位。楼道口那位似乎脸上落了霜,嫌弃地瞥了眼身上脏不拉叽的车轮印子。 老九心善,上前递去张纸巾,“擦擦吧。” “不用。”对方没接。 “你是谁?又是她哪个弟弟?”甚至语气森冷地追问。 原来对方压根没记住他,怪不得一副敌对的神态,有可能某个称孟朝茉为姐姐的人令他误会过,说起来他也叫老板为朝茉姐。 老九心里汗颜,“我是朝茉姐的助理。” 商俞竭力抓住记忆的尾巴,终于勉强回想起,孟朝茉和他说过换助理的事情。对方的称呼让他眉间冷霜又浓了分,按捺不满问:“你去她家做什么?” “我的工作,接她。”具体什么事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到楼下等就行了。” 老九本意是在楼下等待的,但是给孟朝茉的消息没得到回音,所以上来一趟。然而这位的语气实在太不友善,就算长得美也不能这样胡来。他忍耐度有限,懒得再好声好气解释,不经意说: “我只是助理,又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让进。” 此话一出,眼刀子的冷厉刷刷刮向他。 “你最好只是个助理。”旁边这位的话仿佛暴风雨前阴沉的积云,冷意贯耳,或许还有威胁。 老九先前不懂眼前这位对于自家老板到底是何种心思,只知道朝茉姐万事以他为先,要是他在南舟市家里,朝茉姐肯定得放下厂里的事待家里。可以说那两年厂里的生意一直是平平淡淡的,不至于倒闭,但绝算不上红火。 但现在,他算明白了,不管因为什么离婚,这位对朝茉姐是仍存有心思的,而且在他没放下之前,不允许旁人觊觎分毫。 “要是不呢?”老九紧贴话尾反问。 没料到这句满是挑衅意味话落地,对方反而不再是森冷的脸色,眉尾听了什么笑话般一掀,懒懒垂着眼,视线漫不经心,鼻腔里极轻的一声冷哼,嘴唇微微有了开口的趋势。 老九可以猜到,他要说的话肯定不乏讥诮。 但对方嘴唇复又阖紧,把话憋了回去,眼神朝长廊看去。 ——开门声响,整理妥当的孟朝茉脸上有热气尚存的红润,给本就可爱的脸蛋平添几分朝气,简约驼色长款大衣又给她一种与她脸蛋不符的成熟气质,拂手往后一拨微湿的发梢,正走来。 不约而同的,楼道两人都选择闭麦。 擦身而过的瞬间,商俞扭头视线追随开口叫住: “我们谈谈。” 孟朝茉本想说不,但碍于他帮了孟赴约实习的事情,总不能一再驳对方面子。还有个她不得不承认的原因,她无法忽略商俞身上玫瑰落尘似的脏印子,以及他淡红的眼尾。 于是两人坐在车内,车里开了暖气,他脱掉的外套丢进了楼下垃圾桶,现在短袖下两条纤白的胳膊因冷而竖起细小汗毛,光线透进来十分明显。 他的洁癖发作并不分任何时候。 能忍到上车前脱下御寒的羽绒服已经是极限了。 “谈什么?”孟朝茉坐妥后问。 视线从那两条胳膊滑到他眼睛里。 色彩由冷白到微红。 “朝朝,”那抹微红闪动,“送实习报告不过是我自我安慰的借口,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她沉默片刻,“我看出来了。” 倨傲使然,他必须寻到个由头才会来这里。 “朝朝姐姐,那你呢。” “我们离婚前我的的想法已经说清了。” 孟朝茉是这样干脆的性格,就算心里想过一万次回头,她的眼睛也是在往前看,脚步是在往前走,所做的决定不会更改。 “你后悔签字了?”她问的直白。 他眼底的微红僵了一瞬,没接话。 后悔吗?其实婚姻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张纸,这张纸的分量不足以把她留在临江君园、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对他的重要性就显得更弱。 最后,他摇了摇头。 要说后悔,倒是在汀绮会所说的那几句话,时常回响在他耳际,他甚至会脑补孟朝茉在门外听到是怎样的反应,回家后又做了什么。紧接着莫大的悔意漫天而来几乎将他的心脏袭卷。 不止一次想,要是没说那番话是不是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