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坐在帐边不肯躺着休息。 “父亲你怎么又坐起来了。”黎宵说:“要好好休息,城中的药熬着,要入夜才送过来,先喝点粥。” “你不该回来。” 黎远山虽然看上去形容憔悴非常,却依旧鬓发不乱,皱眉深沉地看着黎宵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许做有悖家风之事,否则你大哥咳咳咳……和你二哥,” “就白死了。”黎宵见他说话实在费劲,替他接上。 他说:“我知道的父亲。” “母亲来喝点粥。”黎宵亲手喂给黎夫人。 黎夫人也瘦得很,精神状态也很差。她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硬朗,头些年连续丧子,忧思过度,现如今一家之中,状态最不好的就是她。 大嫂和二嫂也从布帘后挪过来,抖着手喝粥。 黎宵劝道:“母亲,喝不进也要喝一些,哪怕一会儿吐了,也是有效果的。今天我猎到了一只鹿,连血带肉地混在了粥里,很补的。” “你放在那里,我来喂你母亲,”黎远山说:“你快出去吧,接触也容易感染瘟疫。” 黎宵没有坚持,毕竟他若是病了,就照顾不了家人了。 他离开之前说:“放心,弟弟妹妹都在城中,他们俩还算活泼,没有染病迹象,家中也每日都熏艾。” 黎宵说完,朝着门口走的时候,黎远山突然道:“宵儿,你同为父说实话,你怎么会回来的。” 皇帝很显然是想要黎家死在腾农乡,黎远山对于自己昔年刚直过头追悔莫及,但并不意外皇帝会这样对他,甚至没有多少怨恨。 若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必能够容得下黎家。 树大招风,他总觉得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便够了。后来他才知道,为臣者,只需要一颗忠诚护主之心便够了,利国利民那是皇帝操心的事情,根本无需他越俎代庖。 因此黎远山对于自己的遭遇,并没有恨,只有悔,黎家依旧如昔年一般,从无异心。 但是皇帝既然要杀他,为何会在这个当口,要黎宵回来?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步棋,若是黎家真有异心,黎宵不接下这个护城卫统领的职责,现如今腾农乡民怨沸腾,必然会造成连皇帝也无法收场的局面。 黎远山太了解皇帝,他不会冒这样的险,除非他有后招。 所以他问黎宵,为何会回来。 黎宵站在门口,他本来想着他和郭妙婉的事情,等到瘟疫彻底压制下来的时候再说。 但是既然父亲问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他顿时跪地,说道:“是妙婉公主放我回来的。” “郭妙婉?”黎远山眉头紧皱。 “她怎会在这个当口答应让你回来,你是否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妙婉公主,是最像皇帝的一个,甚至要胜过皇帝,小小年纪多智近妖。 她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整个朝堂之中,皇帝指在哪里,她便刺入哪里,每每都能精准地剜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黎家败落这件事,她居功至伟。若非她那一手妖异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字迹,他黎远山自己都认不出,他又如何会被皇帝“捉住把柄”? 可这件事,黎宵并不知道。 “交易?”黎宵愣了下摇头,“并未。公主是怜我心焦,才放我归家的。” “怜你心焦?”黎远山若不是实在身上难受,都要笑出声了。 郭妙婉知道怜这个字? 黎宵想起郭妙婉,这些天日夜忙碌的疲惫和被百姓误解的酸涩,涌出一丝丝一缕缕的甜意。 他想到她们之间已经私定终身,顿时在黎远山的面前有些心虚。 黎远山正在琢磨皇帝和郭妙婉的用意,他们难道是想要他黎家一个不剩,全都死在这里? 他黎家败落三载,他认命至今,难道皇帝真的要这般赶尽杀绝,连一个种也不给黎家留吗? 不过他很快看到了黎宵的神色不对,自己养的崽子,自己知道。 “你有事情瞒着我?”黎远山虽然在问,却是笃定黎宵有事情瞒着他的语气。 黎宵就不会什么迂回曲折,既然黎远山问到了这里,他便说:“父亲,母亲,我与妙婉公主两情相悦,已经互许终身。” 黎远山闻言表情都凝固了,黎夫人一惊,本来卡在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粥,都咕咚咽下去了。 寂静了片刻,黎远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黎宵连忙给他倒水。等黎远山把咳嗽的劲儿压下去了,抬起颤巍巍的手想去摸黎宵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高热,把脑子烧糊涂了。 郭妙婉和他两情相悦? 就自家儿子这点心机,郭妙婉把他生吞活剥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不过黎远山想起了自己病着呢,不宜触碰黎宵,便收回了手。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跟他这傻儿子说起,便只是疲惫地挥挥手。 “你且回去吧,好好洗漱熏艾再睡下。” 黎宵以为黎远山这是同意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掀开门帘离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徒留一帐篷面面相觑的黎家人,死寂一般地沉默。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黎家四个儿子,最小的哪一个都算上,就数黎宵最傻。 他小时候上面有两个哥哥护着,黎远山和黎夫人意外又有了一个,光顾着管小的,对于老三就只抓了点表面上的功夫。 倒也没有长歪,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更别提心术机谋。 黎远山想到自家傻儿子被郭妙婉骗得团团转,就又是一阵心力交瘁。 而黎宵则是跟家人说清了他和郭妙婉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甚至当晚还给郭妙婉写了一封酸唧唧的信,言明了他已经和家人说清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家中没有人反对。 还有便是他很想她。 黎宵用一手苍劲如游龙般的好字,写了一封别别扭扭的小学生情书。然后封起来,并没有命人带回去,这时候没有人能出腾农乡,他就时时刻刻地带在身上。 他依旧严防死守,不让村民们逃离,不让他们接触城中亲人。每天黄昏进山打猎,然后命人煮各种各样的肉糜粥。 带着护城卫们照顾城中百姓,也亲自/焚烧那些没能挺得过去的人的尸骨。 从不对情绪激动的民众发火动粗,也不许护城卫们伤人。 没过几天,这民怨依旧还在可已经没有人再试图攻击,或者出言羞辱黎宵了。 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他并不会说好听的,也不会画大饼,更不会表现得斗志昂扬,所以并不能鼓舞人心。 他在军营长大,可上面两个大哥都是一呼百应的大将军,不需要他做个带兵良将,他发展的方向却是潜伏和密探。 但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