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了头颅和躯干。 他的胸腔从正中剖开,血藤扎在其中,维持着心脏缓慢的跳动。 最骇人的是他的腹部,高高地隆起,里头有近似婴儿的黑影,在快乐地嬉戏。 「这个世界似乎可以男生子。」 宋心跃想起来,她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她并未想到,她真的会看到实例。 周遭蛆虫蠕动般的“啪沙”声消失了,寒意爬上了她的皮肤,仿佛有冰块在顺着瑟缩不已的背脊滑行。 “不、不要——” 葛目辉被撑到几近透明的滚圆肚子,成为了她意识里最后的画面。 * “让开——” “不要挤……” 现在播放的,是一段新闻采访的画面。 镜头异常晃动,人群不断往前拥挤,希望能够拍到当年“国民影后”死亡的第一画面,场面混乱不堪,每个人都在张嘴,发出鸟鸣一般尖锐的提问—— “请问,为什么是管家来处理呢?封老爷子还是没有原谅女儿吗?” “作为国民影后唯一的亲哥哥,封铄先生,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据说您和令妹的感情颇深,但在封吾小姐脱离封家后,您却没有任何救济行为。请问,面对妹妹的尸体,您有没有感到后悔?” “封铄先生,有传言说,您的亲妹妹死于‘迓穗教’的宗教仪式,请问这种说法是否可信,还是纯粹的谣言……” 画面中那么多的人,纪明纱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 是14岁的虞灼。 少年的身姿很是瘦弱,一脸冷漠地站在警察的身后,身上披着黑灰色的毛毯,像是将一床沉冷的铅灰压在了肩上。 他还不像现在这般,总将笑挂在唇边,仿佛在脸上焊了一张“我很人畜无害”的微笑面具。 少年的虞灼是一块沉甸甸的钢块,哪怕只是摆放在那里,都能感觉到那股缓缓渗出的阴冷死气。 人群中,有人大喊起来。 “小朋友,有内部消息透露,封小姐脖子上的勒痕有两道。如果是自杀,应当只有一道勒痕,现在出现了两道,你说,是不是意味着:封小姐是先被勒死的,再被吊上房梁,伪装成了自杀现场?” 旁边有人在拉拽他,示意他不要把矛头指向未成年的少年。 他却是不管不顾,持续高喊道:“很难想象一个母亲,会在孩子的面前自杀……请问,是你亲手杀死了母亲吗?” 他的声音越发歇斯底里:“因为她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封家,当你的封家少爷,因为你知道,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封家是不会让你流落在外,成为一个到处流浪的孤儿——是这样吗,虞灼小朋友?” 他是素月仙的粉丝,为了年轻时候就一直敬仰、爱慕的偶像,已经顾不上所谓的“职业操守”了。 哪怕顶着所有人鄙夷的眼神,他也异常坚决地喊出了对方的全名,确保少年的名字能被在场所有人听见。 他恨把封吾害到如此境地的那个男人,当然,也包括那个男人的孩子。 他那如明月一般高悬的素月仙,如今却成了白布下的一具亡魂——凭什么? 她是多么善良的人,看到流浪猫在墙角徘徊,会把身上的毛衣外套脱下来,一边在寒风中搓手、一边笑着说“它比我需要这个”。 好人凭什么是这个下场,摊上了恶魔一样的丈夫,又迎来了恶魔一样的儿子? 少年熟视无睹,披着毛毯,头也不回地上了封家的车。 他甚至没有看母亲一眼。 * 视频结束了。 机器人像哼歌一样,出声道:“如何?二位,在如此敞开心扉之后,夫妻的感情是否更进一步,变得更为融洽了呢?” 场内一片死寂。 “女士,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它仿佛恢复了先前和蔼可亲的模样,宛如哄孩子一般温柔可亲。 好半天,少女才用任谁都能听得出僵硬的平直声线,面无表情道:“没什么想说的。” 她甚至还学会了反客为主:“你想我说什么?” 不得不说,少女这姿态真是强硬得不行,眉尾高挑,神情称得上挑衅——但是,一想到这冷淡疏冷的外表下,正藏着一个在无助哭泣的灵魂,少女这高高在上的傲慢,便成了惹人怜爱的可怜与可悲。 痛苦吧?悲伤吧?恐惧吧? 这会儿再回想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会不会惊出一身的冷汗呢? 一定会的。 她甚至都不敢靠近她名义上的“丈夫”,明明它正在缓步向她逼近,可是,她宁可用那具脆弱而娇小的身躯,直面钢铁机器的威胁,也不愿意更贴近“丈夫”一些。 丈夫甚至做好了要保护她的打算,却没有得到任何属于妻子回应——这是多有趣的画面啊! 她甚至在嘴硬地坚持自己并不害怕,她无条件地相信丈夫,相信他在那些她一无所知的过往里,是个“有点烂但还没那么烂的烂人”。 多聪颖的女孩,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同伴”心生嫌隙,拼命变着方法地让对方宽心——但是,有用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还能保证平常心,去判断“丈夫”的可靠程度吗? “神圣决斗”的流程,总是要走一遍的嘛。 那跟老鼠一般狡猾的“下等赝品”,哪怕他再能躲,逃得了一时,又怎么会让他逃一世呢? 它举起手。 响指过后,地板坍塌了下去。 * “纱纱!” 气流如波涛般撞击过来,少女的高马尾旋涡状翻涌个不停,呼吸极度困难,几乎要被高速的卷起的风塞住口鼻。 一声闷响后,青年抱着她滚到了地上。 小腿擦伤了,赤红的血珠慢慢地渗了出来,在雪色的肌肤上染出了惊心动魄的纹样。 但纪明纱无暇关注那么多,她惊慌地按住青年的胳膊,阻止他起身:“你怎么样?” 他们是直接掉落了一层楼下去! 她发誓,在刚刚,她听见这烂人身上发出了骨裂的响声。 ——不止一声。 他竟然还在笑,很高兴的样子:“纱纱是关心我吗?” 纪明纱的脸绷得很紧,把那句下意识的“不是”给咽了回去。 少女感到内疚了。 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抵消冲击力,他不可能会把自己害到那么惨的境地。 这虚弱的模样、惨白的脸色,就像是下一秒要驾鹤西去了似的。 ……他不会是在装吧? 苦肉计? 纪明纱再次对自己感到了厌恶。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要去揣测对方是什么意图呢? “这是哪里?” 她一转头,看到了高挂在上方的指示牌。 ……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