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梅有德用慈爱的语气说:“冉冉,看院长给你带什么来了,是糖,你们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 “呜呜——”冉冉听上去不像是喜悦,而像是……抗拒和害怕。 涂散谨慎探出头,却看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幕。 慈祥的院长此刻依旧面目和善,而冉冉却惊恐的浑身颤抖,靠近她的不是人,是披着圣人皮的恶鬼。 他一手掐住冉冉的下巴逼她张口,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糖粗暴的塞进她嘴里,再像拎家禽一样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仰头把东西吞进去。 院长松了手,冉冉无力的跌落,痛苦的剧烈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激烈,似乎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她四肢都动不了,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斜依在床头,像一只任人随意摆弄拆解的木偶,绝望的泪水淌过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颊。 而院长就在一边看着,可怕是他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耐心细致的帮冉冉擦脸,不慌不忙地应付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的护士,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错觉。 冉冉充血的眼睛扫过窗外,和涂散不可置信的眼神对上了,她灰败的眼里亮了亮,像是求他救救自己,又像是责备他这么晚才发现真相。 在这一刻,涂散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院长无辜的眼神熟悉了。 在大学的时候,他的老师在课上讲了一个他负责的案子—— 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吊死在家里,当时只有婆婆在家,警方怀疑是婆婆杀了孕妇伪装成自杀。 因为这位孕妇前一天还去了医院做彩超,她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活泼,她还和闺蜜分享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她不可能才隔一天就自杀。 但是婆婆也很委屈,媳妇从怀孕期就一直是她在照顾,宰鸡杀鸭好吃好喝的供着,每次去产检她不舍得媳妇提重物,大包小包都是自己拎的,拿着本子记下听不懂的医嘱,自己穿着几十块的地摊货,却舍得给儿媳买上万块的衣服,惹得其他准妈妈不知道有多羡慕她能够有个这么好的婆婆。 婆婆一心盼着抱大胖孙子,天不亮就去道观请得道高僧给孙子算命。 无论是亲友,还是医院,对这位婆婆的评价都是奇高,她绝对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儿媳。 老师问他们,“你们觉得凶手是婆婆吗?” 大部分人都说不是,因为证据不足,动机不充分。 那个时候顶替哥哥上课的涂散趴在桌子上,盯着视频中的婆婆看了会,嘟囔说:“我觉得是。” 老师笑了笑,问他为什么。 “直觉。” 其他同学嘘声,他们还以为这位年级第一能有什么新奇的发现,结果居然是靠自觉,谁不知道当律师靠的是证据和巧嘴。 然而老师的话却让他们大跌眼镜,“你的直觉是对的。” “啊?!” “我刚接到案子的时候,也是直觉这个婆婆有问题,尤其当所有人都说婆婆没问题的时候,我更肯定了凶手就是婆婆,涂同学,你可以和大家说说你的想法吗?” 涂散当时困得要命,突然被点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反应快,照着涂君平时的样子先沉思几秒,装完逼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的眼神太无辜了,在身陷命案的情况下,一个人很难把握好自己的情绪,而她给人的感觉除了无辜还是无辜,如同提前排练好了一样,才能将特定的情绪准确传达给身边的每个人。” “对,就是这样。”老师赞许的让他坐下,“同学们,这就是老师要告诉你们的,有的时候,你的眼睛可能会欺骗你,你所依赖的证据也可能会欺骗你,这时,你能依靠的就只有身为从律人的直觉了,灵敏的直觉可以是天生的,也可以是后天培养,像涂同学这种大概就是属于老天赏饭吃……” 涂散迷迷糊糊合上了眼,老师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现在想起那句“老天爷赏饭吃”,涂散苦笑几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想当初他能一眼看出凶手在伪装无辜,而现在凶手就站在他眼前,明明破绽百出,他却任由凶手为所欲为。 冉冉看着他离开绝望的眼神,梅有德一而再再而三说漏嘴,反反复复在涂散眼前表现出清贫友善的一面…… 其实他内心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42章 涂散回到律所翻出了冉冉和院长的卷宗。 冉冉报过很多次警都没用说明院长做事情很谨慎, 把狐狸尾巴藏得很紧。 现在冉冉又回到了他手里,王霄也被摆平了,正是他最得意、戒备心也是最弱的时候。 关键是证据要去哪里找。 院长不会让他接触到孤儿院最真实的一面, 律师涂君这个身份对他来说, 既是尊敬的对象, 也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而自爆涂散的身份风险又太大,要是有一个既能取得院长信任,聪明且不会出卖他的人去,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正苦恼的时候,白墨背个包从房间里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出门。 “哥, 你要去哪里?” “去给楼上的小姑娘补习数学。” 涂散眼前突然一亮, 就这么盯着他看, 看得白墨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 “怎, 怎么了?小散。” “哥,你能帮我个忙吗?”涂散问。 白墨:“有需要直接说就行。” “就是去孤儿院……”涂散想到白墨之前还帮院长说过话, 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开口才能最委婉地让他接受院长有问题的事实。 不等他想好。 “你是要我去调查院长是吧。” 白墨猝不及防给他来这么一句。 涂散愣了片刻, 直直点头, “对, 哥,你怎么……” 白墨无奈一笑,放下背包,低头换回拖鞋,边说着,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不避着涂散试探猜疑的目光, 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 依旧柔和的看着他,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就代表他确实知道些事情,涂散也不和他客气。 “冉冉是不是被院长偷走了一个肾。” 白墨:“是。” 涂散拳头骤然收紧,果然如此。 冉冉绝不是第一个受害者,院长这么多年不知害了多少孩子。 看到白墨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身,恼火质问道:“哥,你既然全都知道为什么不说!” “为了你。”白墨平静的望着他,眼里盛着万年波澜不惊寒涧古潭,涂散总觉得还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为了我?” 白墨撩起衣角,在和冉冉腹部同样的位置,赫然有一道同样的疤痕。 他看着涂散震惊的眼神,放下衣角,缓缓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