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起别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 我又回过头,迅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左看右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病恹恹的平头老百姓,八字胡小眉毛,眼下正打着小呼噜睡觉,口水一路从嘴角流到枕巾上……离我心中预想的什么前女友白月光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袁无功好整以暇地:“相公,有时候想得过多,也不是好事情。” 还不是赖你搞得这么神秘! 我没好气地松开他:“所以你要我干什么?” 他马上正经了,背着手乖乖回答:“我想请相公帮我救这个人。” “嚯,药王谷的圣手神医治不好的病,我就治得好啦?” 我深感荒谬,抬腿就要走人,袁无功没有拦我,只在我身后静静地说:“此人去城郊伐木时误服断肠草,虽经我极力医治,但送来前到底拖了太长时间,就算是我也治标不治本……如果不出意外,他大约活不过三年。” 我眼角瞥向床上的病人,没醒。 “毒入四骸,药石难救,我才疏学浅,叫相公见笑。” 我沉默着,到底脚步停下来,转过身,望向他说:“这种事情你应该向师门求助。” 他轻蔑地笑了:“我解不了的毒,药王谷的人就更没辙了。” “那我也没辙,我对药理一窍不通……” “怎么会。”袁无功轻描淡写,“白芷不就是相公救的吗?” 许久许久,我才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啦,相公和我就不要打什么哑谜了。”他笑眯眯地,过来拉我的手,“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相公有多么特别了,毕竟相公可是有……” 他声音渐低,嘴唇轻动:“……神力。” 我不吭声,他弯下腰,恳切地对我道:“相公,我答应过这个人,会让他尽早回家和家人团聚……” 我听见自己冷漠地说:“你不是说他还可以活三年吗,那现在就可以放他回家和家人团聚。” 袁无功眼神黯淡,他慢慢松开我的手,垂首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他要是纠缠不休我还有办法应付,可他这么沉默下来,我反而浑身不自在。 而我不自在的原因,绝非因为我害袁无功伤心。 “……你让我不要同你打哑谜。”我揉着眉心,“那你就先不要再演了行吗,累不累?” 袁无功眼睫低垂,好似无限伤感,他轻轻地叹着:“相公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你演戏不走心到我恨不得喷一句负分滚粗的地步。 仗着脸好就扛大制作,放现代你这算票房毒药懂吗? 病人始终没醒。 究竟是真的因为身体虚弱,还是事先就被人迷昏过去了呢。 “……因为你不可能医不好断肠草的毒。”我叹了口气,“黑风岭地势偏僻,不知生有多少毒性凶猛的植物,你都敢随便拿来下酒,断肠草只是其中不甚出奇的一种,没理由会让你犯难。” “也许这次情况特殊。” “那不更好吗?”我直视他,“对你来说,难以治愈的病,不应该是世界上最刺激有趣的游戏吗,享受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急病乱投医到我这里。” 他端详着我,忽然笑了笑:“那就也许是因为,一个人玩游戏太无聊了吧。” “但我不爱玩游戏。”我简短道,“不奉陪了。” “那神力之事呢。”他说,“相公不否认吗?” 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得面对这一关,但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间点同我摊牌。 白芷遇袭流产,身体本身却毫发无损,她自己以为是受惊过度导致,不曾起疑心,但这话到底是说来哄人的。 再加上我紧锣密鼓就变得体虚不支。 袁无功早就察觉到异样了。 他不提,我也就装鸵鸟,不想处理。鸵鸟的报应这就来了。 袁无功说:“我替相公对外遮掩,这些日子也未曾对此事多做探听,这换不来相公的一句实话吗?” 我淡淡道:“实话你不会信的。” “只要相公愿意说。” 我侧过身,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回答:“实话就是,我若有神力,便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只是路人甲而已,神医大人,你太高看我了。” 我不清楚袁无功的真意是什么。 也许是他那爱磋磨人的怪癖作祟,也许是冒险者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也许是他身为医生,本能渴望着习得超出世间常理的治愈之术。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失望了。 走出医馆,袁无功似乎没有跟上来,大概是我刚才的话太不客气,神医大人拉不下这个脸面再来找我。这样正好。我回身望着医馆的方向,定定出了片刻神。 一只毛绒绒的山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肩膀上,用脑袋熟练地蹭了蹭我的下巴。 “不用担心。”我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山雀小小的喙张了张:“我知道,不担心。” 我没有应声。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更兼有络绎不绝的马车小轿,今天是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日光充足,人们都在属于自己的路上积极奔走……我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钟儿。”山雀轻轻唤我。 阳光淋在我头顶,我缩在袖袍中的手依旧冰冷,掌心一握,便是潮湿黏腻的冷汗。 我又想起袁无功对我的试探。 他试探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对我谎言连篇,对我提防再三,都不是奇怪的事。 为此些微动摇的自己,才是最奇怪的。 闻人钟。我告诫自己,习惯就好。 第41章 左右今天也办不成什么正事,索性随意找间茶楼,点了一壶清茗二三小菜,在楼上要了单独的包厢坐进去,等店家的人下去后,玄凤便从我肩头跳到小桌上,脚来回踩了踩,又抬头望我。 它出场得毫无预兆,此刻说的话也足够突兀:“钟儿,你生气了。” 我给自己倒茶:“没有。” 它又跳到我手腕上,扑棱着翅膀,随着我喝茶的动作靠近我眼睛:“你生气了。” 我不以为意,懒得再和它争论,它歪着头看我,却问:“为什么。” 这只鸟相当固执,也不知道是随谁的性子,固执死板又不知变通,一个问题既问出了口,没要到回答前它能缠你缠个三天三夜。 这点,我深受其害。 它乌黑的眼眸映出我无甚表情的脸庞。 “不是生气,只是有点烦。”我转了转茶杯,如是回答,“袁无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想到接下来不但要找开膛手,还得留神袁无功的算计,就觉得有点烦。” 我顿了顿,又笑道:“当然,烦躁也是一种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