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却决定下课就去买橡皮筋,买一整盒,然后把这男人的发圈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高也拓看着他,缄默着,什么都没说,眼神渐渐染上晦暗不明的色泽。 面前的男人带着银边眼镜,眉眼温和,很是赏心悦目的长相,虽然相貌出挑,却丝毫没有有攻击性,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疲惫,像是最近十分忙碌。 普通的外套穿在他身上也很是出众,低头间,额前柔软的发丝垂下,镜片下的眼睛更加深邃,整个人都带着一点让人想亲近的矜贵书卷气。 瞳孔微敛,高也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你留着吧,”他说,垂眼捏起一份图纸,漫不经心地说,“我有新的。” “那谢谢了。”顾却咬了咬牙,声音却仍然轻柔,把发圈收进了口袋里,偏头看了他一眼,慢慢问道,“你是徐海林老师说的那个……” “高也拓。”男人慢悠悠地接话。 被打断抢白的感觉让顾却很是不爽,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心里只觉得这人自负又轻狂。 默默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仍然是淡然有礼的模样,顾却问,“这个项目以前了解过吗?” “没。”高也拓大大方方承认了。 顾却拳头已经攥起来了,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项目书,推到他面前,“没关系,你先看看,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嗯。”高也拓不置可否,接过项目书翻了几页。 “会画图吗?”顾却又问。 “当然。”高也拓说。 顾却思忖片刻,揶揄笑了笑,“那以后可能要麻烦你多出些力了。” 既然你没有脑子的话! 顾却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补充。 高也拓扯了凳子坐下,“嗯”了一声,不经意抬头,瞥了他一眼。 男人淡淡笑着,眼睛弯弯的,眸中色泽温润,衬着午后和煦的阳光,瞳孔是浅褐色,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高也拓望着他的眼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项目书的纸侧,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当然。”高也拓轻笑了一下,语气有点古怪,“能给学长做事是我的荣幸。” 听他说话似乎深意别蕴,顾却心口都慌了一下,握了握拳,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客客气气地说,“这是什么话,我要谢谢你抽空帮我才是。” 高也拓没再抬头,目光落在纸张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却抿唇,走到一旁开电脑。 打开电脑修了几个细节,顾却没再理会那人。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不紧不慢起身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望着电脑屏幕旁边的倒影,顾却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后。 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顾却没回头,握着鼠标盯着屏幕,状似专注。 高也拓也不出声,就站他身后看着他操作。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不知道他在看电脑屏幕,还是在看顾却操作的手。 顾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强忍着没回头,只当不知道他过来了。 片刻,高也拓沉沉开了口,“学长。” 顾却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回过头,面色平静,“什么事?” “这个项目……”高也拓说了一半,停了一下,像是在措辞,面上神情敛下几分,片刻,才继续问,“很难申请吗?” “嗯,是有点。毕竟是省级测验项目。”顾却点点头,耐心地解释,“我们院这几年名额都是个位数,去年的是大四的学长何憬做的,今年就是我来做。” 高也拓眼神微微变了几分,又问,“能拿奖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顾却斟酌了一下,不能显得太自满,但也要表示自己的实力。 “我们的项目学校很支持的,好像发展前景还不错。” 没提到底能不能拿奖的事,顾却很是谨慎,不想暴露自己的功利心。 他心里比谁都想拿奖。 他竞选学生会会长,帮着老师解决问题,人前都是一副温柔礼貌谦虚沉稳的样子,为的就是那些资源。 他不喜欢跟同学打交道,他根本看不上他们,但是他在乎那些人手上的选票。 老师喜欢他,才会把资源向他倾斜,才会给他写推荐信,借着老师庞大的人脉,他的简历就会很漂亮很漂亮。 顾却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更喜欢别人都相信了自己想让别人看见的一面。 但代价往往就是走钢丝,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不能显得功利,虽然这的确是他与人交好的唯一目的。 功利是不堪的,肮脏的,而他从来不是一个不堪的人。 他应该是完美的。 高也拓没说话,只略思索了一下,“行。我知道了。” “嗯。”顾却微微颔首,抿唇温声道,“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高也拓没说话,目光有一瞬的玩味,又很快恢复正常,“嗯,谢谢学长。” “客气了。” 顾却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屏幕抠细节。 高也拓望着他的侧脸,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片刻,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机房。 从屏幕的反光看见他走出去,顾却手里的鼠标猛地握紧,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刚来就走,真就跟徐海林那老东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废物杂种,让人恶心。 烦躁地点着鼠标,顾却眉头皱得死紧,点了几下,发现自己改错了,更是恼火,只能撤销重来。 重来一次,却想不起到底要改哪里,顾却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终于压不住心里那团火气,把电脑关了。 离开机房,顾却满心烦躁,打算找个地方抽烟。 刚走出实验楼,就收到了学生会的电话,说是最近有个校级活动,想让他帮忙总策划一下。 “我最近有些忙,能看看学生会里有没有其他人吗?” 顾却声音平静,走在偏僻的小道上,前后看了看,没人,这才把口罩戴上,顺手摘了眼镜放进口袋里,抓了两下头发,让发丝散下来,服帖地微微遮住眉眼。 电话那头声音也带着抱歉,很是内疚在这个时候麻烦他,“真的对不起却哥,是学工办老师的要求,因为是校级学生活动,所以一定要会长亲自策划监督,我们跟老师争取过了,老师让我们克服一下。” 意思就是让顾却自己克服一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却口罩下面的表情已经极度反感,眼中也染上不悦。 “没事,我来吧那就。”顾却安抚了对面一句,“你们别太着急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真的麻烦你了,”对面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心有余悸,“谢谢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