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就像村里王大喇叭那张嘴,说变就变。
这天下午,二狗正在村后那片山坡上砍柴。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毒辣的日头晒得人后背发烫,可一转眼的工夫,西边的天空就跟打翻了的墨汁瓶似的,黑压压的乌云翻滚着压了过来。
“要下雨了。”二狗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赶紧捆好砍下的柴火,准备往家赶。可还没等他走下山坡,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紧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整个天和地之间,仿佛挂上了一道厚厚的雨帘。
“操,这雨下得也太急了!”二狗暗骂一声,也顾不上那捆柴火了,拔腿就往村里的方向狂奔。
雨太大了,他浑身上下瞬间就湿了个透。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脚下的土路,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泥泞的、滑不溜丢的烂泥河。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刚跑到村口那段最难走的下坡路时,忽然,他看见前面的泥地里,好像趴着一个人。
二狗心里一惊,赶紧跑了过去。
走近了一看,他愣住了。那人……竟然是兰姐,赵秀兰。
兰姐趴在泥水里,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她那个出诊用的、洗得发白的旧帆布药箱甩在一旁,里面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地。她的脚踝,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正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一次滑倒。
“兰姐!你咋了?!”二狗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子,焦急地问道。
兰姐抬起头,看见是二狗,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窘迫,随即又被痛苦所取代。她咬着嘴唇,强撑着说道:“二狗……我……我刚才去邻村给王家奶奶看病,回来的时候,这雨下得太急,路太滑,没站稳,就……就摔了一跤。脚……好像崴了,动不了了。”
二狗低头一看,只见她的右脚脚踝,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像个紫色的馒头。
“这可咋办!”二狗也急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雨又下得这么大。
“没事……二狗,你先回去吧,别淋感冒了。我……我在这儿歇会儿……”兰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固执和矜持。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尤其是在村里这些后辈面前,她不愿意展现出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那哪儿行!”二狗的耿直和率性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你在这泥水里泡着,非得生病不可!别废话了,我背你回去!”
说完,他根本不给兰姐拒绝的机会,就先手忙脚乱地、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散落在泥水里的药瓶一个个捡起来,塞回药箱,然后把药箱的带子甩到自己脖子上一挎,让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挂在了自己胸前。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兰姐面前,背对着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干脆利落地说道:
“兰姐,上来!”
兰姐看着他那宽阔而又坚实的后背,和挂在他胸前、被他保护得好好的药箱,心里那点可笑的矜持,瞬间就被一股暖流给冲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