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不置可否,“此事朕已下旨驳回,四郎不必再做说客了。” 裴昀心中暗叹一声,不禁涌出一股淡淡的无力感,这次凌叔父所托,她到底是要辜负了。 赵韧与她聊了半晌,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裴昀不得不就此告退。临走时,赵韧忍着头痛,意味深长的对她说了一句: “朕知晓四郎你仁善念旧,心无城府,如今朝中主和一派虽不复存在,但暗流涌动亦不输当年,朕只希望四郎你不要牵扯其中,你亦不应牵连其中,你只该站在朕的身边,你明白吗?” “臣......明白了,官家且保重御体,臣告退了。” 第179章 第玖章 出了禁宫之后,裴昀心中三分茫然,七分萧索。 赵韧最后那一番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样,不过才两年时间,临安朝堂竟已经又变幻了一幅天地。 曾几何时,朝中主和主战两派争论不休之际,赵韧与她同为主战一派,二人并肩而战、韬光养晦、谋而后动,使劲浑身解数,费尽千辛万苦,终是联蒙灭燕,报了百年世仇。然而如今主和派既灭,朝廷非但没有团结一致上下一心,反而又划分为了左右相两党,为争权揽政而明争暗斗,一片血雨腥风。 而赵韧跳脱其中,高坐龙椅,一派坐山观虎斗之姿,却还要警告她不要站队。 更进一步猜测,如此两派相斗的景象本就是赵韧乐见其成,毕竟大宋素有祖宗之法“异论相揽”,那甄允秋乃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宋蒙交战以来,主和派覆灭之后,邓明德作为原先主站一派的首脑,如今摇身一变独揽朝野军政大权,当下川蜀、京湖、两淮的将领都与他关系密切,凌氏父子自不必说,连白行山当年入川也是他所一力保举,不怪乎为君王所忌惮。 裴昀本还想趁此机会,再次向赵韧请战,东中西路皆可,然而眼下这个局面,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她想不通,如今蒙军虎视眈眈,边疆危在旦夕,朝中为何还在上演一出出自相鱼肉、煮豆燃萁的戏码。她突然有些许想念此时此刻远在东南的谢岑,至少他对这朝堂波诡云谲、明枪暗箭比她在行得多,若他还在,倒也轮不到那甄允秋雕虫小技搬弄是非。 而眼下,她却是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待回到裴府之后,卓菁自是对她的归来喜不自胜,自裘南雁与卓舷成亲离开,裴霖去了军中,而裴昀又与卓航去了西南,偌大个武威侯府便只剩下她一人了。如今裴昀好不容易回家,又正值年关岁末,她不必孤零零独自过年,别提多开心了。 “你是不知道,去年元日,府里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和一群婢女小厮过的除夕,我又记挂着你在战场上的安危,做什么都不起劲,就这样潦草的过了个新年。”卓菁抱怨道,“从小到大,我还没过过这般冷清的年夜呢,现今你回来了,今年咱们府中非要热热闹闹,大操大办不可!你别担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面对卓菁的兴致勃勃,裴昀接下来要出口的话顿时变得十分艰难了。 她张了张口,没能出声,只将裘南雁托她带回的几罐蜜饯果子拿了出来。 “菁妹,我回临安的途中,顺道去了一趟碧波寨。” “啊!是蜜饯金桔和梅花脯,我最爱吃的两种蜜饯了,还是二嫂最疼我!嘶——好甜!二嫂和堂兄如今可好?上次二嫂来信说她又有喜了,乐儿终于有弟弟妹妹了!我爹呢?我爹还好吗?他还是不肯看病吃药吗?诶,他就是这么个牛脾气......” 卓菁自顾自的说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抬头看向裴昀,迟疑道: “你不会......又想赶我走吧?” “不是,并非如此!是卓叔父近来身体不适,很是想念你,让你回家看看。”裴昀急忙解释道,“你若愿意,回去小住一段时日,届时我再接你回来。” “你当真会接我回来吗?” “自然会的。” 卓菁只觉口中本来甘甜如蜜的蜜饯,变得酸涩了起来,可她仍是固执的用力咀嚼着,直到将其统统艰难的咽下腹中,也不愿吐出去。 而后她粲然一笑: “好啊,反正好多年没回家,我也想爹爹了!年后我再走吧,年货我都置办完了,让我陪你过一个热闹的元日!” 裴昀听罢不禁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 ...... 腊月二十四祭灶日,裴昀来到了丰乐楼。当年谢岑外放之时,曾托她照顾解双双,然而她一去西南数年,却是没能完成这一嘱托。如今重回临安,刚处理好手头上的诸般事宜,她便急忙前来拜访了。 “什么?解娘子?小人从未听说过什么解娘子?” 新来的店伴不认识裴昀,小心翼翼回答道:“这位相公是想点花牌吗?小人这就去取群芳谱。另外,紫薇苑去年重新修葺,现今唤作清凉斋了,相公还是要这间院子吗?” 裴昀不想离京这段时日里,丰乐楼已是大变模样,不仅连一个眼熟的伙计都没瞧到,竟是连紫薇苑都不在了。 她解释道:“解双双娘子,便是你们丰乐楼的东家,她如今不在楼中吗?” 店伴还是似懂非懂,只道:“小人当真不认识什么解娘子,不过相公若是想寻我们东家,小人倒可以给你引路,如今他正泛舟西湖,不在楼里。” 于是裴昀听从这店伴的指引,在岸边上船亭雇了个船家,向湖心驶去。没过多久,果然找到一艘华丽楼船,远远便见那船上人影绰绰,莺歌燕舞,欢笑不断,船头水红锦幡绣着三个大字:快活舟。 这竟是一艘花船,裴昀不禁眉头微皱。 小舟甫一靠近楼船,楼船船头守候的小厮便即刻上前打暗语,模仿鸟鸣: “布谷布谷——” 裴昀挣扎许久,还是拉不下这个脸,最终使了银钱给船家,船家痛快的替她回道: “呱呱——呱呱——” 对方一听蛙鸣,顿时知道是自己人,遂将裴昀请上船。 上了楼船,入了船楼,裴昀被小厮一路带到了内里一间宽敞雅间,但见一屋子乐伎伶人吹拉弹唱,桌前坐了十几个老少男子宴饮正酣,打眼一瞧,也不算陌生,都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为首一人唇红齿白模样俊秀,正是那成国公府小公爷潘怀礼。 “诶呦喂,这不是小裴侯爷嘛?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上座!” 潘怀礼一见裴昀,顿时眼前一亮,起身招呼着。 “潘小公爷?”裴昀一头雾水,“怎么是你?” 潘怀礼也万分不解:“这我的游船我的酒宴,当然是我了,小裴侯爷不是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