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鸿淡淡地说道：“为官之道，讲究的是审时度势、左右逢源，更要长袖善舞，巧妙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在这方面，赵书记还是欠缺点火候，时常会意气用事，不够老练，这可是为官大忌。”
赵潜龙轻描淡写地回应道：“王书记批评的对，只是我有自己的原则，不喜欢违心做事，而且，你刚才所讲的，其实大都是旧官场的规则。我倒是认为，官场应该破除掉那些老掉牙的陈规陋习，开创一代新风。”“否则的话，我们提拔的领导干部，大都是老于世故的官油子，把溜须拍马、推诿扯皮的功夫练到了极致，眼里只盯着官帽子使劲，心里却没有老百姓，这样的官员，不要也罢！”
王飞鸿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笑道：“果然低帽送不得，赵书记，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赵潜龙连忙举杯笑道：“王书记，感谢你刚才的教诲，我还是应该虚心学习，毕竟你所讲的才是真实写照。我刚才那番议论，不过是发些牢骚罢了。”
王飞鸿叹了一口气，说道：“赵书记，你的牢骚发得很好，我也希望会有一天，领导干部不用戴着面具工作，不用理会官场的一些规则，而是可以放开手脚干事业，真要那样，我们就算再辛苦，心里也踏实。”
赵潜龙笑了笑，两个人的酒杯相碰后，都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开始回避官场内容，聊一些轻松段子。
王飞鸿极为健谈，始终引领着话题，绘声绘色地讲着华元市的风土人情，赵潜龙听得有滋有味，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在酒店门口分开，赵潜龙琢磨着刚才在酒桌上的那番对话，暗忖道：“这位王副书记深藏不露，其志不小，这次在酒桌上的示好，也显示了他极为高明的做官功夫，自己以后，还真要多学着点。”
周三下午，汪副省长来到华元市。
他在方凯定、王飞鸿、卢健柏等人的陪同下，到华元市几个重点企业进行了参观考察，晚上在华元宾馆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汪副省长就又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往下面的县城，考察农村经济。
卢凡梅仍然在省城跑项目，没有回来，由市长方凯定全程陪同。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华元市当地媒体接到了市委宣传部的指示，都在显著位置发布消息，报道了汪副省长的行程与讲话。
讲话内容并没有什么新鲜之处，大都是耳熟能详的套话，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这种敏感时期，汪副省长此行是在造势，营造出一种有利于方凯定的氛围。
他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市长方凯定寸步不离地陪在这位常委副省长身边，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那种极富感染力的笑容，通常都属于胜利者的姿态。
另外，很多人都注意到关于市长的报道明显多起来，而市委书记钱锐志则显得低调得多，已经很少在新闻媒体上露面，于是各种小道消息开始流传。
其中传播最广的消息是政法委书记计文翰在省纪委交代了违法犯罪事实，而很多事情都是在钱书记授意下进行。
或许，用不了多久，钱锐志就会被省纪委采取留置措施，华元市即将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凡是亲近钱锐志的领导干部，都将受到牵连，接受严格审查。
传闻有鼻子有眼，传的非常广泛，加上钱锐志那张阴郁的面孔，似乎更加证实了传闻的可靠性。
为此，往常隔三差五就往书记办公室里跑，主动汇报思想的领导干部逐渐少了，就连几位钱锐志最器重的领导干部，也都选择疏远，其中就包括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何光启。
相比钱锐志这里的冷清，市长方凯定那边却热闹起来，各市局机关的头头、各区县领导，都像赶集一般往那边跑，唯恐错过了站队的末班车。
事态的发展，似乎正像很多人预料中的那样，华元市的权力天平，在一点点向方凯定倾斜。
只是，副市长卢健柏却没有那么乐观，因为他得到了另外的消息。
第1115章风向又变了
汪副省长调研结束，回到省城后就没了消息。
一天下午，汪副省长突然给卢健柏打电话，简单聊了几句后，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健柏，你不要搞小圈子，注意加强团结，现在形势很微妙，在特殊时期，要懂得保护自己。”
卢健柏顿时愣住了，在他看来，汪副省长的讲话极富艺术，通常都是云山雾罩、虚无缥缈，需要相当高的悟性和灵感，才能捕捉到其中丰富的内涵。
像这样直白的讲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让卢健柏心里直敲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风向要变了，而汪副省长此时的提醒，其实是一种关系和爱护，让汪健柏感动之余，也生出一丝疑惑，难道方凯定要出事？
又或者，汪副省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除此之外，卢健柏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汪副省长说出这样一番话。
挂断电话后，卢健柏思索良久，立即下楼前往市纪委，走进赵潜龙的办公室，坐在会客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轻声说道：“赵书记，风向要变了。”
赵潜龙端着茶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卢市长，不是风向要变了，而是你的心态出了问题。”
“别把风向看得太重，那不是我们能够影响的，与其抬头望天揣摩上意，不如弯下腰把手头的工作干好，其余的事情，管它作甚！”
卢健柏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赵书记，您说得倒轻松，每次风向一变，就将预示着一些领导干部的起落浮沉，如果不能顺应形势，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赵潜龙喝了一口茶水，笑道：“是有这种现象，但也不能太过敏感，保持平常心最好。”
卢健柏皱眉抽了几口烟，嘴边吐出淡淡的烟圈，轻声说道：“赵书记，刚才接到电话，方凯定那边估计要出问题。”
赵潜龙愣了愣，随即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说？”
卢健柏叹了一口气，神色沮丧地说道：“汪副省长让我和方凯定保持距离，不要再参与他的事情。”
赵潜龙淡淡一笑，轻声提醒道：“我知道了，你要注意保密。”
卢健柏点了点头，苦笑道：“形势变化太快，真是让人心烦意乱、无可适从。”
赵潜龙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也有好消息。”
卢健柏微微一怔，疑惑地问道：“赵书记，什么好消息？”
赵潜龙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说道：“卢凡梅市长在省城运作得很顺利，已经筹措到启动资金，要是能够把旅游业发展起来，华元市经济就有望快速提升，这是一件大事。”
“卢市长，你也要把精力放在这方面，有了实实在在的工作业绩，其他的都好说。”
卢健柏掸了掸烟灰，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叹息道：“赵书记，我知道了。以前走错了路，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把时间都错过了，是到该醒悟的时候了。”
赵潜龙微微一笑，没有吭声。这种变化，早在预料之中，只是他现在心中的疑团却在王飞鸿身上，这位紧跟方凯定脚步的王副书记，现在又在如何打算？于是看了看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卢健柏，轻声问道：“卢市长，你对王书记怎么看？”
卢健柏侧了侧身，望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沉吟道：“王书记城府很深，有些琢磨不透。他以前表现得非常保守，很注意摆正位置，极少参与到钱锐志和方凯定的争斗中。”
“只是一年前，王书记忽然发生了转变，主动和方凯定接触，两个人开始联手抵制钱锐志。若是没有他的支持，方凯定也不会这样激进。”
赵潜龙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方凯定那么精明的人物，没有想过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吗？”
第1116章惊人的真相
卢健柏把烟头掐灭，丢到烟灰缸中，拍了拍手，摇了摇头，说道：“两个人虽然同盟，可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互相提防。”
“不过，方凯定因为有汪副省长支持，根基牢固，也就没有太过担心，况且，要想打败钱锐志，没有王书记合作，肯定不现实。”
赵潜龙点了点头，笑道：“再精明的人，也会经不起眼前的诱惑。华元市现在的乱局就是方凯定一手推动的，但是事态的发展，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最后极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卢市长，你能及时反省，这是好事，不要有思想包袱。如果有必要，我会出来说话。”
卢健柏叹了一口气，抬手搓了搓脸，轻声说道：“赵书记，若是方凯定离开华元市，我会把他们都拉过来。”
赵潜龙微微皱眉，摆了摆手，说道：“拉什么拉，还嫌不够乱？卢市长，你要再这样讲话，以后再也别过来了！”
卢健柏心中一惊，情知说走了嘴，引起赵潜龙的不快，连忙站起来，讪讪地道：“赵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潜龙接着叮嘱道：“卢市长，你帮我传个话，公安系统不能乱，这是底线，也是钱阳波最后的机会。”
卢健柏喜出望外，连忙笑道：“你放心，赵书记，钱阳波是聪明人，他会明白怎么做。”
赵潜龙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卢健柏，轻轻地挥了挥手。
卢健柏此时有些恍惚，看向赵潜龙的目光里，又多出几分敬畏。
赵潜龙目送着卢健柏出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吟了一会儿，提笔在本子上写了王飞鸿三个字，随后圈起来，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已经到了收官阶段，在华元市的棋盘上，最后的赢家会是他吗？
几天后，风向果然发生了变化。
最直接的信号就是省纪委终止调查，政法委书记计文翰回到华元市，重新恢复工作，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伴随着计文翰的回归，许多领导干部的行动格外小心，唯恐爬上了墙头，却发现搭错了梯子。
计文翰回来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赵潜龙，约他晚上到家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