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次逢年过节,窦凤娘没有资格回沈公馆,但沈璁总是要去吃饭的;那会沈璁还小,一直都是喜伯跟着。 作为长子,沈玦要比沈璁大了十多岁,那会已经懂事了,但却没有什么少爷架子,每次跟下人说话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喜伯对他的印象很好。 不止映像好,喜伯还知道沈克山拿沈玦威胁沈璁的事。 好在今天在场的除了裴筱,另外两个也都是沈璁的心腹,没有外人。 喜伯忙从后门悄悄把人带回了家。 进门后他就张罗着给沈玦洗澡换衣服,准备吃喝;但沈玦也只是擦了把脸,狼吞虎咽地吞了两块裴筱纸袋子里的糕点。 算算年纪,他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四十多,但却跟个半大老头似的又黑又瘦,全身都是垃圾和污水,臭不可闻,哪里还有半点沈家大少爷当初温文尔雅的样子。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脏”,他进门后一直局促地站在客厅的角落里,别说沙发,连裴筱搬给他的椅子都不敢碰,嘴里念念叨叨的只有一句话—— 他要见沈璁。 喜伯年纪大了,见着这一幕心下实在不落忍,忙去给沈璁挂了电话。 听到喜伯再三跟自己保证,沈璁马上就会回来,他们也不会告诉别人后,沈玦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看见裴筱细心地将一边木质靠椅上的套子拆掉,喜伯又跟着一顿好说歹说,他才终于勉强地坐下,屁股就挨着点点凳子的边,一脸的局促不安。 喜伯挂电话不到二十分钟,沈玦刚坐下,大门就“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门外沈璁一颗未停,走路像是带着风,大步来到沈玦面前,手却一直背在背后,捏着腰间那把刚才从保镖身上拿来的枪。 沈玦见状,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真的是你?!” 虽然约莫也有十多年不见了,虽然沈玦现在已经被折腾地有些不似人形,但跟遗传了母亲混血长相的沈璁不一样,沈玦长得就很像沈克山。 当年沈璁出生时,沈克山也是四十多岁,从他开始记事,沈克山就跟现在的沈玦差不多,甚至,沈玦看着还要比当年的沈克山憔悴不少—— 沈璁根本就不可能认错。 “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他说着一把掏出腰后的枪,抵在沈玦的脑门上,“居然还敢来找我?!” 方才还一脸局促不安,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沈玦,在面对沈璁的枪口时,却突然放松了下来,一脸坦然地轻声道:“我只能找你了。” 第68章 声声慢 沈璁是对沈玦起过杀心的, 尤其是当裴筱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现在但裴筱回来了,多少还是带回了一点他的“人性”,至少他不可能当着裴筱的面真“弑父杀兄”,好像一只冷血的野兽。 之所以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进攻意图, 他无非是想要在一开始占据主动, 方便判断接下来沈玦每一句话的真假;反正喜伯在旁边, 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拦着。 果然,喜伯很快拉开了两人,沈璁也就顺水推舟,看着喜伯把人带下走洗漱收拾, 他安慰了裴筱两句,把人送回楼上的卧室, 自己正好等在隔壁的书房里。 当沈玦再推门进屋时,看得出来整个人都已经好好收拾过一遍了,毕竟就他刚才那个邋里邋遢,浑身恶臭的样子, 光是洁癖这一点,沈璁就受不了。 不过他刚洗过的头发都还在滴水,看样子的确很心急。 沈璁看样子倒是不着急, 毕竟在他和沈玦中, 属于一种敌在暗, 我在明的关系;如果沈玦愿意, 可以知道很多关于他的情况, 但他对已经十多年不见的沈玦却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充足的试探作为判断, 他没有办法相信对方嘴里的哪怕一个字。 “前两天喜伯看到的乞丐, 就是你吧?”他坐在书房的靠椅上, 拨弄着手中的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掀开盖子,又再“咔嗒”一声关上。 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不断回响着这种机械的声音,形成了一种巨大且无形的压迫力。 “可以啊,大少爷,没看出来,还挺能忍。” “虽然算不上亲厚,但大家好歹兄弟一场,想见我大大方方进来就是了,何必搞这么一出。” “你不常在家,我没找到——” 沈玦还是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声音也不大,刚开口就被沈璁强势地打断了。 “借口!” “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家。” “但你身边总有不少人跟着,门外还有门岗。”声音虽然不大,但沈玦的语气很自然,似乎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被沈璁压得抬不起头来,“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要躲着我身边的人——”沈璁看向沈玦,双眼微眯,“却还敢对我身边的人动手?” “啪嗒”一声,当他再次合上手中打火机金属的盖子后,便没有再打开。 之前机械的金属响声兀地停了下来,空气几乎在一瞬间凝固。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可怕的压迫感,沈玦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淡定,急迫地解释道。 但很快,他好像就意识到了,这是沈璁有意施加给他的压力。 “我知道你喜欢他。”他放缓声音道。 “谁告诉你的?”沈璁不动声色问道。 “不需要谁来告诉,我自己能看见。”说着沈玦今天第一次抬起头来,对上沈璁审视的目光,“沈璁,你那会还小,对我可能没什么映像,但我多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知道吗?在父亲面前,你看起来越完美,就显得越假。” 那会的沈玦或许还不明白,一个活着的人,不可能永远谦逊有礼,斯文体面;但当他看见在裴筱身边的沈璁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也是会有情绪波动的。 沈璁越是温柔地看着裴筱笑,就越显得当初他在沈克山面前礼貌的微笑,都不过是一张精心粉饰的假面。 “我们是亲兄弟。”沈玦看着沈璁,毫无征兆地突兀道:“面具自然也一样。” 精明如沈璁,自然能觉察出沈玦话中的意有所指,但他似乎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神。 “这么说,这些天来,你都在这附近?” 沈玦诚实地点了点头,沈璁接着问道:“包括最近这三天?” “是。” 沈玦还是点头,从侧面一点点佐证着沈璁之前的猜测。 “那这三天,你都躲在哪儿?” “垃圾桶里。” 沈玦的回答轻描淡写,好像只是跟朋友闲聊时说起中午吃了什么,但却给沈璁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想起刚才进屋时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