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出来的兄弟,小打小闹常有,但到底还是念着这几年相处的情谊,三两下又和好了。 正是吃着蟹黄包,忽而有几个少年从城门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城门要被撞破了.....” 正在逛早市的人潮一听此言顿足失色,纷纷嚷嚷起来,一时间,整个街道你往东跑,我往西逃,竟活脱脱像是有军队打了进来。 纪榛被挤得一个踉跄,手中的油纸没拿稳,蟹黄包全掉到了地上。裕和怕他走丢,死死抓着他的手,大声说:“赶紧回府。” 纪榛却杵着不动。 “少夫人?” 裕和顿觉不好,大吼着让保护纪榛的人上前,可他唤了好几次,那几个护卫都不见踪影,等他回过味来为时已晚。一包迷药从背后伸来捂住他的嘴,裕和瞪大眼呜呜叫着,须臾便失去了意识。 陌生青年对纪榛道:“纪小公子,随我等走吧。” 纪榛看向倒在街边的裕和,心中愧疚,低声说:“裕和,对不住了。” 主仆二人跟上陌生青年的步伐,穿梭于乱糟糟的街头巷尾,来到较为空旷之地。纪榛被扶着上马,毫不留恋地将繁华的京都甩在身后。 春风似柔荑拂过他的脸颊,他感受着朝露与新阳,沉郁了多月的心境如拨云见月般一点点明朗起来。 京都以南的树林皆发了新枝,鲜嫩的绿芽从青枝里冒头。 纪榛驭马的速度渐缓,直至停下,带着几分唯恐惊梦的小心谨慎凝视着绿林下的背影。 身长玉立的青衫身影转过身来,他负手而立,有一双比春雨还温润的眼眸。 纪榛双目圆瞪,清澈的眼底如泉一般涌出泪来,刹那浸湿面颊。 喜极而泣不过如此。 吉安捂嘴颤声道:“公子,那是.....” 纪榛跃下马,如归巢南雁一般奔去,因太激动太心切,跌跌撞撞,等到了纪决眼前,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在地。 纪决一把扶住他,将他纳入怀中,听得纪榛饱含委屈的一声哭吟,“哥哥。” “久等了,榛榛。” — 沈雁清赶至城门时暴动已至尾声,他一现身就被易执拽住。 易执满脸焦急,“你疯了不成,一次不够还安排第二次,三殿下发了好大一通火。”顿了顿,惊道,“不对,你该在锦州,回来做什么,走!” 沈雁清咬牙道:“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谁?”易执匆匆跟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雁清面无血色,“这些时日可有异样的人进城?” “城门早就封锁了,寻常车马要走也是从南面。” “南面.....” 话音未落,沈雁清猛地推开易执,别过脸用白巾捂嘴剧烈咳嗽起来,等他拿下白巾,上头已浸了血迹。 易执震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雁清退开两步,不让对方再靠近,咽下血腥,“一言难尽。” 他解开拴着一匹健硕军马的缰绳,道:“借来一用。” 方一上马,守城卫步履匆忙前来,“沈大人,三殿下有请。” 沈雁清顺着高高的城墙往上敲,李暮洄站在高处睥睨着他。他遥遥与之对望,片刻,挥鞭朝南。 连易执都以为此次暴乱是他指使,更别谈已对他有所不满的李暮洄。沈雁清是个聪明人,知道他此刻最佳的抉择应当是随守城卫去见李暮洄,将这一次暴乱同自己撇清干系,可他心甘情愿不顾后果地糊涂一回。 马车里伸出一块离城令牌,无需露面,城南的守城卫即刻放行。 纪榛半靠着兄长,等车轩彻底离开了边界才问:“那令牌?” 纪决没有隐瞒,但也并未多说,只简洁道:“多月筹划,朝中尚存忠肝义胆之士。” 纪榛凝视着兄长刀削般的下颌线,低声,“这几月路途漫漫,哥哥瘦了许多,定是受苦了。前日我听得哥哥感染瘟疫,若不是小茉莉戴了玉镯相见,我还以为是真的。”他红着眼,“小茉莉现在何处?” “我差人将他暂且安顿在乡下。”纪决从怀中拿出一个样式精美的祖母绿袖扣,“他托我将此物给你。” 纪榛拿过一看,觉着十分眼熟,细细思量才想起这是蒋蕴玉之物,不禁一怔。 十六岁那年,他与蒋蕴玉在黄莺楼起了小小争执,两人打闹之间蒋蕴玉丢了袖扣,奇怪的是之后怎么找都找不到。为此蒋蕴玉还假意生了他两天气,却不曾想竟是被小茉莉收起来了。 纪榛沉默着将袖扣收好,正色说:“我一定替他送达。” 见兄长一直在看自己颈子上的伤痕,纪榛又想到了在三皇子府的惊魂,他不想兄长担心,不禁拿手捂了下,低声,“没什么大碍.....” 好在兄长并不多问。 纪决告诉纪榛,此程前往漠北,将与蒋蕴玉汇合,往后再见机行事。可纪榛却知道兄长早就有了考量,也隐隐约约察觉到太子一党有死灰复燃之势头。 他恍然想起在破庙里蒋蕴玉那句“助太子篡位”,心口狠狠跳动,掌心也湿漉漉一片。 若真是如此,他定誓死追随兄长,成也好,败也好,他绝不退缩。 队伍伪装成商队,左右各五人随行。走出小半个时辰,后头的探子策马而来,“纪公子,五里路外有人追上来了。” 几乎是一瞬,纪榛眼前就浮现起沈雁清的面容。上回在郊外,他欲与蒋蕴玉去漠北,对方便是如此拦下了他。 纪决处变不惊,“来者多少人?” 探子回:“仅一人。” 连纪榛都觉难以置信,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公子,是否诛杀?” 纪榛眼瞳一动,垂首看自己腿上绞紧的十指。 纪决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说:“继续赶路即可。” 马车驮着车厢与人,到底不比骏马,不到两刻钟,纪榛听闻外头的随从皆噌地抽出了刀刃,车轮亦停止了滚动。 他听见沈雁清低沉的嗓音,“纪大人,别来无恙。” 纪决看一眼紧抿唇瓣的纪榛,掀开车帘现身。 沈雁清眉眼冷峻,在见到纪决那一瞬眉心深深皱了起来,又死死地盯着遮掩严实的车厢,竟是不管不顾要上前。 护卫亮刀挡住沈雁清。 纪决抬手,“沈雁清,我今日回京,定会带走榛榛,他并不想留在这京都。” 沈雁清紧握雁翎剑,咽下喉底痛痒,道:“我要见纪榛。” “他不愿见你。” 沈雁清似听不懂一般,闭了闭眼,执剑而上,与武艺高超的护卫打斗起来。他负病于身在前,舟车劳顿在后,早就是强弩之极,只凭借着要见纪榛的执念挥舞着剑刃。 铮铮碰撞声中,利刃划破他的臂袖,顷刻间鲜血便